九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照常擦着桌子,等待后面的客人到来。他走到夕萌子他们这桌旁边时,夕萌子突然开口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呀?”
“姓裘。”
“我有位九婴一族的老友,蛇品端正,品味风雅,说不得下次倒可以介绍两位认识一下。”
元时越默默地垂下眼,他家师父乱给人说媒的老毛病又犯了。
九婴挑高了眉梢,半响。
“我有喜欢的人了。”
“哎呀,好可惜,本来还想贿赂您一下好拜托你多照顾照顾我那小徒弟呢。”夕萌子惋惜道,一点不觉得尴尬。
“许燃挺不错,我本来也要给他涨工资的。”
夕萌子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咖啡静静品尝。
他不说话的时候五官与气质就一下子凸显了出来,双瞳剪水,宁静温雅。
一旁的元时越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等着夕萌子喝完咖啡,又一勺一勺吃完了蛋糕,才自动起身结账,九婴表示这顿就算请他们了,元时越也没有客气,与夕萌子一起告辞离去。
另一边,提着餐盒的许燃走在去大学城的路上,在某个街角突然看见角落的灌木丛底下趴了一只瞎了一边眼睛的小猫崽。
许燃皱着眉在小猫咪前面蹲下来,轻柔地摸了摸小猫沾着露水的头顶。
小猫一边眼睛看不见,四肢也不太灵活,蹲坐着也打晃,在许燃手下虚弱地咪咪叫着。
“你怎么独自一个在这儿?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猫当然无法回答他。
“你也被抛弃了吗?真是奇怪,生来有疾又不是我们的错,就算救不了也该留些亲子情分,找个地方埋了也好,何必丢在路边那么难看。”
小猫:“……”
许燃也不管人家还没到要被活埋的地步,自顾自对这茫然的小家伙碎碎念:“我其实本来也没生师父的气,我能不能修炼,又不是他决定的,他养我长大,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更何况他还费了那么多心思救我,给我造了身躯,我真是不能更感激他了。师兄师姐他们也是,平时虽然爱开点玩笑,但我知道,大家都对我好,希望我开开心心长大。”
“这样看来,我真的是非常幸运,可以遇到师父,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到今天。”
“我不敢给师父说,因为我很惭愧,就那样跑掉了,让所有人替我cao心,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只知道逃避,一点担当都没有。可是,我就是……”
“有一点……”
难过。
“但是也没有谁规定过,每个人都必须坚强。”
许燃慌张地站起来,他的身后,站着帝江。
此时的帝江是当初他们一起去昆仑时的那副样子,他要回到人界,当然不能继续用“大明星帝江”的那张脸,这张脸虽然没有那么耀眼夺目,但又是另一种俊美英朗。
许燃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人,拙劣地想要伪装自己脸上的失魂落魄,当然并不成功,帝江看着许燃,就像看着一个妄图隐藏起自己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结果却暴露出更多泪水的小小少年。
“许燃,谁也没有要求过你,必须成熟,必须事事坚强,对不对?”
“可是……”
“许燃,任何人的苦恼都不是不值一提,即使对你来说很困难的事在别人看来轻而易举,那也不代表你的痛苦没有意义。你的忧伤,你的难过,你的不安,那些是因为许燃你本人而存在的,所以就算这世上无一人理解你,你也有权力伤心。”
许燃不想让师父师兄担忧的心情,就像他想要努力变强,不给帝江后卿他们拖后腿,他很用力地跟上身边人的步伐,即使这一路崎岖艰难,因为他天生比别人起点低,因为他的前路有别人看不见的荆棘拦路,可是当旁人回头看他时,他的脸上永远仰着笑容,眼中饱含希望的光芒。
即使这些从来不是他的责任,他没有义务去用自己微弱的光芒照亮别人,他的身边有很闪耀的太阳,可是许燃坚持要做自己的星星,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向前奔跑。
帝江抬手擦了一下许燃的脸颊,许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
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的时候,不论是生病或是遇到不开心的事都总能独自消化,可一旦感觉到身边有了热源,就会立刻因为自己身上的冷而感到委屈了。
帝江无奈地看着许燃孩子气的泪眼。
本来离开人界的时候,他是不打算再见许燃了,因为有些人的认真会让人为自己的随心所欲感到不好意思。他一向随x_ing,想找翅膀所以当了明星,那么多粉丝为他疯狂尖叫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帝江的内心都一直像一块不为所动的磐石,说不上多么乐在其中,并且丝毫不会为这种厚爱感到任何留恋与感激,帝江从来不觉得自己善良,因此到了该走的时候,也可以潇洒地失踪,一点不在乎自己选择这种消失方式会惹得多少人伤心。但是他却有些怕再见许燃,因为这青年看起来玩世不恭,却又比很多人更加认真与努力一些,这种人往往能做成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帝江淡定的表现下隐藏着一丝微微的,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慌张。
但是手脚可控,心情却常常难以掌握,听到许燃离家出走时的那份担忧最终战胜理x_ing,帝江一边想着,这孩子真难搞呀,一边又忍不出按照九婴给的地址找来,想要看一看这胆大妄为的小家伙究竟把自己弄成怎样难看的地步。
许燃的样子一点也不狼狈,即使在受到了那样沉重的打击后,他还是可以很快收拾心情,重新寻找出路。
于是帝江更慌了。
因为他想到这位小朋友也许真的能改变什么,不是在他自己身上,就是在别人身上。
许燃又抹了几把眼泪,渐渐冷静下来,心中大喊丢人,简直没脸在帝江的目光中抬起头。
“好啦好啦,真是拿你没办法。”帝江视线下移,落在了许燃的手上:“不是还要送外卖吗?耽误这么久真的没关系吗?”
“啊!”许燃一下子回过神,眼泪也顾不上擦了,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我得赶快去送外卖。”
他跑了两步,又手脚忙乱地回身,看起来像是不知如何安置帝江,帝江本想好心开口说“你放心去吧,我在这等你”,结果许燃不好意思地请求道:“那只小猫,你可以先替我照料一下吗?”
“……”帝江低下头,看着那只“比自己重要”的小猫崽。
许燃抱着外卖,像只兔子一样一溜烟蹿没了影。
帝江面无表情地蹲下/身,盲眼小猫缩在墙角,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n_ai声n_ai气地“咪咪”叫着。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对于别人的苦痛哀伤,感同身受虽然难,却也不该随意轻视吧,是这样觉得的。
周五愉快^^
要期末了啊紧张起来
对了上一章被和谐的部分改好了 犼又被称为望天犼与朝天犼 so…
第59章 诸犍(1)
夜里,已经过了舒镜入睡的点,舒镜平躺在床上,大概是第八次把天望伸进自己衣服下摆的手抓出来,他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睡不着?”
天望脑袋搁在他脸边:“嗯。”
“是不是莫名觉得燥热很想做点什么事情发泄一下?”
“嗯!”
明显感觉到点头的震动。
舒镜冷漠地回答:“那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吧,凉快凉快。”
如果是之前,天望大概会委屈巴巴地老实不再乱动,但是舒镜当n_ai爸当久了,一时还适应不了现在这个是究极进化版天望,他手一伸,把舒镜搂得更紧。
“你身上凉,我抱着你就好。”
“鱼鳞岛最热的时候你说要送我什么来着?”
“什么?”天望困惑不解道。
“……没什么。”舒镜重新阖上眼。鱼鳞岛四季如春,但是陆压是离火精,所以身上温度较常人稍高,有一次犼说要抓只烛龙来岛上,吹口气就大雪纷飞,给陆压降降温,也让他看看冬天时的鱼鳞岛该是怎样一番景色。他刚才随口一问,想看看天望有没有想起来这些,不然现在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也实在太像犼的嘴脸了。
感觉身边人总算没有动手动脚了,闭着眼,舒镜却没有马上睡着,他想起在天望昏迷的那三天里,前两日帝江后卿都在,三人在院中闲聊,帝江曾经若有若无地随口提了一句,天望在与嬴勾相斗时曾说过嬴勾是黄泉冥海下的看门狗。
嬴勾与犼的神魂相融前,就因为没有遵守军令导致兵败而被黄帝惩罚去守黄泉冥海,他因此对黄帝怀恨在心,获得了犼的力量后就马上逃出来对黄帝展开报复,同时四处祸乱,直到被黄帝用轩辕剑毁去r_ou_/身,才逃走隐匿了行踪。可是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在天望面前提起过,更何况那个时候天望还没有融合嬴勾的半个魂魄。
房内静悄悄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舒镜的呼吸彻底平静了下去,紧挨着他的天望却又突兀睁开了眼睛。今夜无星无月,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大箱子,只装着他们两个人,r_ou_贴着r_ou_,呼吸交缠,他的双眼却丝毫不受黑夜影响,目光游离在舒镜沉睡的脸上,仿佛他们不是日日相处,而是好久不见,原来这人丁点没变,却又与过去那么不同,他的目光欢喜于重逢,同时为那些错过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