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消化的神明之眼,脱离母体后就失去了所有能力。
注入妖力后的黑色眼球变得如浸泡在泉水中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置于阳光下还会绽放出血红色的奇异光彩。
小心地摊开手掌,漂浮于空中的眼球顺势乖巧落下。百目鬼有些期待地闭上眼,感受沁入掌心的冰凉触感:将看到一段怎样有趣的记忆呢?
……
人类狭窄的胸腔里,满载着各种嫉恨、敬畏、恐惧。
她可以看清任何鬼怪的本体,包括难以直视的人心。
甚至是预知未来。
可惜人类的r_ou_体凡躯根本无法承载神明御赐的殊荣,因此每预知一次,她都要缩短一段寿命。
为了心中挚爱,那位伟大的y-in阳师哥哥——她依然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这不知是幸或不幸的能力。
记忆里的哥哥曾是个温柔的人,是生命暗室里唯一的光。
她靠着这缕光苦苦支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哥哥继任源氏的家主后,因为欲望和野心,变得越来越疏远陌生。
身居高位的人,似乎都有着共同的特征:疯狂。
故去的父亲、相依为命的哥哥,他们全部沦陷于这种疯狂之中,往日的美好突然永远死在了记忆里,恰如朝露随日晞蒸腾而去了。
可以窥见的未来,只剩下无尽的仇恨与杀戮——充溢眼眶的血色,在哥哥夺去那把刀之后更甚。
葵是一种向往温暖的植物,然而她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光。
离开源氏的那一刻,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淡然与平静。在众人或同情、或欣喜的内心簇拥之下,只有来自哥哥心中珍贵的那一丝不舍之情能让她驻足。
戮力践行着生命的秩序和原则,却被绝望的造化深沉所放逐。
是啊,她超难过。
“神明大人真的能满足一切愿望吗?”面对黑暗中逼近的身影,她喃自问道。
“可你并不是真正的神明呢……自大的妖怪。”
面对恼羞成怒的八岐大蛇袭来的血盆大口,她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片刻后,不能消化的黑色眼球被吐出骨碌碌滚落在地板上,世界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
百目鬼睁开眼,茫然地凝视着捧在手心那双明明已经注入妖力,却开始化为粉末逐渐消散的冷瞳。
“解脱了吗?”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
-
冰雪融化的春天,为源侑葵献祭后建造的寺庙也已竣工。
从此鬼切经常会远眺那个方向。
以后又将轮到谁呢?
……
当源赖光提出肃清大江山之时,源氏的长者们个个面如土色。
“这……”他们互相窃窃私语,不懂源赖光的本意。
“已经经历数次妖怪退治,现下平安京内一片平和。”苍老的声音提出疑问:“为何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哼。汝等是在质疑吾的实力吗?”源赖光站在高处,y-in冷地睥睨着眼前诸多已是风烛残年的老者。
明明气数已尽却蚕食着源氏的基业,这帮老东西还是早点除去为好——只有自己,能给源氏带来振兴繁荣,和无上的荣耀。
“众所周知,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狡猾而强大,普通的y-in阳师根本无法与其匹敌。”一位长者也发声问道:“并且……”
另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上届预言者接着说道:“请恕老身直言。纵使是汝这般的天才y-in阳师,亦会丧命于他的妖力之下。”
闻言众族人陷入了一片死寂。
倒是上方的源赖光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他夸张地笑了起来,笑得众人胆战心惊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吾的胞妹已经死去,除了她,还有谁有资格来预言命运?”
“汝等,也有看穿未来的神明之眼么?”
众人不答。
“她既然已经献身于神明,源氏必得神明的庇佑!再者……吾早有准备。”
身后的明障子开启之后,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的俊美青年顺从地跪于源赖光身前。
扑面而来的压迫力使众人目瞪口呆。
“鬼切,向所有人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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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百姓说,樱花从盛开至凋零约莫七日。
自源氏做好准备倾尽其力攻打大江山之日起至今,恰恰是一朵花的花期。
鬼切和弑恶、风斩等源赖光实力强大的部下一刻不停地奋力斩杀着诸妖,刀刃都渐渐豁口变钝,身上处处是伤痕。
源赖光原本光鲜的面上也生出胡渣,充满了乏意。
战场混杂得都是妖怪与人类的残肢尸体,在春日逐升的气温里甚至开始腐烂发臭。
汇聚成溪流的血液,颜色从绛红凝成深黑。
数日的征讨之战,对妖怪来说不算什么,可普通人类的平凡之躯不眠不休早已是强弩之末,濒临崩溃极限。
“哼。”酒吞童子见势杀出重围,跃向空中朝着颇为狼狈的源赖光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