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春生+番外 作者:化音【完结】(51)

2019-06-09  作者|标签:化音 重生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顾停云是那闯入他人梦境的旁观者,却不知缘故地把梦中人的思绪都一一读透。仿佛他就是他,谁也不是故事外的人。

  画面继续如书页般飞快翻阅。这是一个晴好的下午,春天款款归来,在东山的梨园。

  沿山道一直向上,沿途可见漫山遍野的花树。粉蕊绿叶白花瓣,煞是好看。

  “今年的花谢得也太早了些。”顾停云看到梦中自己的指尖轻触着柔嫩的花瓣,回过头对喻宵憾然一笑,“阿宵,你看。”

  因沮丧而下垂的嘴角生生拉扯出一个笑容来,苍白一如辞了枝的梨花。

  喻宵就这样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看他平和中带几分哀伤的侧脸,看他因花谢而微蹙的眉头,看他仍旧清润的眉眼,脸上写满怀念,又沮丧如泣。

  山道上落了一层雪白,花雨纷纷而下,拂了一身还满。

  喻宵走近,在顾停云面前站定,抬手拂去他发间一片梨花白。后者终于展颜,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吻上他的眼睑。轻轻柔柔,似蜻蜓点水。

  喻宵伸开双臂将顾停云圈进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停云,我很想你。”声音哽咽。

  “我也一样。”顾停云回抱住喻宵,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在这边,也很想你。”

  “对不起。”喻宵在他耳边低语,“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该道歉的是我。”顾停云柔声道,“对不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跟我回家好吗?”喻宵问道。

  这一次顾停云没有应声,只是慢慢松开了抱着喻宵的手臂,转身就走,身形单薄得像山中叶,走得摇摇晃晃,飘飘悠悠,转瞬间便远在山路的另一头,再远一些便消失无踪。行道树泛起一层绿浪,像回音悠渺的晚祷。

  相聚嫌短,忽而远行。

  日出时分,顾停云醒了过来,泪水沾s-hi枕头。

  他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喻宵是不是还在身边。看到那张安详的睡脸时,他立刻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拂去遮挡在喻宵眼前的一绺鬓发,凑上去吻了吻他的额头。

  喻宵一向睡眠浅,听到动静便也从睡梦中苏醒,听到顾停云断断续续吸鼻子的声音,往他脸上一探,果然触摸到一片s-hi润。他立即一把将人拥入怀里,笨拙地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没关系,只是梦。”他在爱人耳边柔声说,“我在这里。”

  顾停云回拥住喻宵,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他:“阿宵,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你会怎么办?”

  喻宵愣了愣,“说什么傻话?”

  “我想知道。”顾停云说。

  喻宵抱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帮着料理你的葬礼,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能做到的我替你去完成。”

  “然后呢?”顾停云问。

  “然后,”喻宵说,“记你一辈子。”

  “你是不是记x_ing特别好,随随便便就能记人十几年几十年?”

  “我记x_ing其实不太好。”喻宵亲了亲顾停云,“只是很难忘记跟你有关的每一件事。”

  顾停云破涕为笑,“我就说,你只是不爱讲话,不是不会讲话。”

  喻宵不置可否,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我真的只是突然想到,所以随便问了一句而已。”顾停云说,“我会跟你一起长命百岁。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一步。你也是。我从来不愿意对别人提要求,想走的我不强留,但对你不一样。打死我也不会让你走,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这是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喻宵轻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是爱记歌词。”

  “半辈子记的歌词都用来哄你了。”顾停云说,“我不光会记,还会唱。我还会弹吉他你知道么?”

  “我还真不知道。”喻宵说。

  “过几天给你露一手。”

  “为什么要过几天?”

  顾停云笑着说:“在等一个契机。更浪漫一些,你才会记得更久。”

  “不浪漫我也会记很久。”喻宵说,“我随随便便就能记一辈子。”

  黑暗里,顾停云指尖抚上喻宵柔软的唇,“这位先生,你再乱说话我就要亲你了。”

  “嗯,好。”喻宵说,“来亲。”

  于是顾停云很听话地吻住了他。

  那以后,关于离别的梦再也没有造访。夜夜无梦,夜夜好眠。

  周五晚上,喻宵被同事拉去聚餐,人家敬了他一轮酒他就喝晕了,面上立刻蹿了两团酡红。

  出餐厅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台阶上,磕到了背脊,死皱着眉就是不喊疼。

  何言不知道他的住处,只好翻他手机通讯录,看能不能找个人来把他带回去。

  他的通讯录一共有三个分组:朋友、其他、未命名。

  朋友那组里头统共就一个人,周钰。

  何言把电话打过去,耳朵里嘟嘟嘟响了好几声,最后是无人接听的人工提示音。

  好家伙,敢情这人只有一个朋友,而且那兄弟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何言只好翻开“其他”组,里面有好几个他熟悉的名字,都是在电视台工作的人,但喻宵的个人信息实在藏得太严实,这些人估计也不会知道他家在哪儿。

  剩下的就是送水、送液化气之类。要不然怎么说喻宵水深,通讯录都快翻到底了竟然还拎不出一个有可能知道他住址的人。

  希望只能寄托在“未命名”组里面了。

  这个组里面只有两个名字:爸、停云。

  打给他爸,是空号。

  何言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要是那个叫“停云”的人也派不上用场,他只能把喻宵往自己车里一塞,带回家让他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了。

  但他喝成这样肯定得吐,到时候一个何言一个喻宵都得被何太太轰出家门喝西北风。

  何言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拨了那最后一个号码。

  通了。

  “喂,请问是喻宵的朋友吗?我是他上司,他喝晕了,在玄武饭店这边,你方不方便来接他一下?”

  那边说了句“行我马上来”。挂断电话后,何言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顾停云就打车过来了。喻宵已经不省人事,倒在顾停云肩上就合眼睡了起来。

  出租车在巷子口停下。顾停云连拖带拽把他弄了出来,背起他,慢慢地往里面走。

  “我不能……再喝了,一会儿回不了家。”喻宵含糊地说。

  顾停云哭笑不得,“你已经快到家了。”

  喻宵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再喝了。”

  顾停云无奈,“没人让你喝。”

  “我不能……”

  “好好,不喝了。”顾停云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说道。

  “我……”

  “我知道我知道,不让你喝了。”顾停云很耐心地陪他一遍一遍重复无意义的对话。

  “停云。”

  喻宵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酒意。

  “还知道是我啊?”顾停云脚步一顿,“你老公我在呢。”

  青Cao的香气淌在夏夜里。银白的云边滑过月亮的面庞,月色如水。

  夜风吹得喻宵酒醒了一些。他把脸紧紧地贴在顾停云的背上,耳边传来的心跳声愈加清晰有力。

  他伸了伸脖子,在顾停云的面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带着酒气,触感冰凉。

  顾停云没说话,继续背着他稳稳地往前走。

  没想到喻宵竟然一反常态,扯着嗓子唱了起来:“……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度甜蜜,祝偕老,谁不艳羡……”

  喝醉酒就唱戏,当真不同凡响。这酒品相当风雅,让顾停云都甘拜下风。

  “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灯昏玳筵收,宫壶滴尽莲花漏……”

  顾停云忍不住笑。看看这嗓门,跟袁千秋那帮嘶吼派去唱K简直是暴殄天物。

  伏在他背上的人继续唱:“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待来生出现,咋便今生……嗝。”

  喻宵唱的都是顾停云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唱词。之前喻宵去旁听顾停云的课的时候,顾停云提过自己喜欢的戏曲,没想到喻宵这么上心,不仅听了,还学会了怎么唱,尽管唱得并不太动听。

  顾停云心里一动,正想开口接一句什么,蓦地后颈一凉,像是有水滴了进去一般。他一怔,不禁停下脚步。

  “怎么停了?走啊。走……啊。”喻宵伏在他的背上,声音哽咽。

  顾停云动了动微微发酸的手臂,将喻宵稳一稳,接着走这无端端变得漫长的归家路。

  这是情到深处难自持。喻宵平日里从不说的心酸,都被几杯酒激出来了。

  “要不是你今夜喝醉了失态,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看到你掉眼泪?”顾停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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