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没照顾过伤员，我只能尽量保证你…你看，我不会讲话，我只能直接地说，我会保证你不会在我的屋子里回归火种源。”
补天士差点被这句话呛死。
“好的。”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讥讽地说：“如果这就是让你忍无可忍的事情，我会抓紧时间在你把我抬出去之前一命呜呼。”
通天晓露出苦闷的表情，没有和他辩解，而是在桌子旁坐下，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数据板，连型号和高度都是一致的。
他开始工作。
畅游每一条数据让他安芯，很快，他沉浸在里面，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哪里。
他的天线被一个小东西砸了一下。
“我要一包能量碎。”补天士提出了他的第一个要求，“如果你只想让我盯着你看个没完，至少该给我零食。”
他盯着通天晓，这个本该说出“你不能吃零食，更不能躺在床上吃”的TF，无言地走过来，双手卡住补天士的双臂，不是很温柔地往上一提，补天士坐起来，背靠着墙壁，光学镜锁定对方的面甲：“能量碎？”
通天晓很快拿回来了，满满一大盒，花花绿绿的能量碎多得简直要溢出来。
补天士嚼着能量碎，故意把碎屑洒在充电床上，不仅如此他还要边吃边喷能量渣：“你从哪里拿来的？这味道跟我平时吃的不一样。”
通天晓迟疑一下，伸出手指蹭了蹭补天士面甲上的碎屑，耐芯地说：“你能形容有哪里不同吗？我会记下来，让背离换一盒。”
“它确实没那么好吃。”补天士意兴阑珊地嚼两下，把盒子塞回通天晓手里，“我无聊，给我找点乐子。”
“要我把你的小刀拿过来吗？”通天晓问他，“或者把漂移找来？”
“都不要。”补天士气闷地说。
“要躺下来吗？”
“不！”
通天晓小心翼翼地把装着能量碎的盒子放在桌角边，这个与他的桌子完全不搭的配置让他隐隐皱眉，可他没说什么。
通天晓将数据板上的待处理信息一一扫入时，补天士吹起了口哨。
音乐让通天晓分神。
何况还是这种乱七八糟、毫无节奏的乐曲，通天晓想把处理器里的所有分析程式都集中在数据板上，可处理器却不停地反馈“这里跑调”“这里应该降音”“这里是高音”“他错了”诸如此类的信息。
通天晓放下数据板，转头对补天士提议：“我这里有些唱片，你想听歌吗？”
“不！”补天士抱着手臂，挑衅地盯过来，“除非你唱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通天晓和气地问。
“我不想听了！”补天士厉声道。
通天晓的手指不经意地扣动了一下。
补天士低下头，掰着手指。
“我可能就这么废了。”他抱怨，“我的腿部控制程序到现在都完全没有反应，就算救护车保证了又怎么样？惨兮兮地在床上躺一整个循环的TF我又不是没见过……”
“不仅如此，”通天晓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波动，“你有百分之十的可能需要锯掉双腿，百分之三十的可能需要更换零件，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因为新零件不适应旧机体而发生爆炸，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你得一整个循环都与轮椅相伴，百分之零点五的可能你经受不住现实打击产生轻生想法……”
补天士盯着他，难以置信地反问：“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幸运…我从不把什么事情归功于运气，应该说，理所当然的是，”通天晓继续往下说，“我问过救护车，他回答——引用原话——‘这些都是胡扯！’我认为我们可以相信权威的判断，如果你读过我的报告，你就会发现，我关于你的伤势产生的……”
“打住！你让我紧张了！”补天士打断他，“看到我的腿没有？如果它们能动，它们会迫不及待地带着我从这里跳出去，随便你继续嘟囔这些没用的话！”
通天晓几乎立刻安静下来。
补天士的光学镜牢牢锁定他。
“你还想吃能量碎吗？”通天晓问他。
“不想！”补天士说，他焦躁地皱起眉。
“浪费不是一种好习惯，我去把能量碎还给背离。”
“你敢从这里出去试试！”补天士瞪着他，只差一步，这让他心烦，他感觉自己正语无伦次，“你敢？你试试？…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连动都不能动！…”
通天晓动了一下，有些胆怯地看着他：“补天士，我猜你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你怀疑我的脑模块跟着腿部控制系统一起毁了吗？”补天士尖锐地问。
通天晓和他相看无言。
“说点什么啊？”补天士挤出这句话，“别让我像个傻子……”
“‘是的’，”通天晓突然说，“‘当时我也在那里，我都看到了’。”
“什么？”补天士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我不是当领导的料，补天士，你有你的、你所拥有的那种东西，那种将你与他人区别开的东西，我没有。’……”通天晓继续说。
补天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
从通天晓面甲上露出的表情来看，他对自己的行为同样惊愕，但他还是勉强地说下去：“‘我们两个现在可以发挥各自的特长了，我前去追捕一个罪犯，而你则冲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你什么意思？”这真是补天士遇到的最匪夷所思之事的前三列，“戏弄我？糊弄我？还是你……”
“补天士，我……”通天晓的光学镜锁定他，又匆匆离开，仿佛在平复自己，他的双拳紧握在一起。
很久后，他说：“我和你不太一样，不。补天士，你…你懂吗？了解？你可以不断地探索、冲向全新的东西，与其说你在发展，不如说你带动着发展，你需要不停地活动，不停地创造，不停迎接。而我……”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数据板：“我被你带动。当你在探索之后，这些原本很新奇的就会变旧。我会从旧的东西里探索和挖掘，然后把它们为我所用，但它们并不…新鲜……甚至也许已经让你厌烦了，可对我来说，它们是可以摸清规律并且重复的……”
他说不下去了，好像再多说一个字就得当场表演卡车焚烧。
补天士的头雕向后一仰，重重地嗑在墙壁上，干巴巴地说：“那么，现在我变成停留下来的那一个了，我没法跑了。你该怎么办？”
通天晓挪动一步，然后几步，最后他走到充电床边。
“你不会有事，补天士。我…我不信任保证，但我愿意保证你没事。”他难过地说，“我没有什么建设x_ing意见。但如果你对我有意见的话，我可以哪里凉快就到哪里呆着。”
补天士朝他勾了勾手指：“坐下，请，请坐，管它该怎么说，只要能让你在此刻坐下来的词，你就当我说过了吧。”
通天晓坐下来，端端正正地把双手放在膝甲上。
“现在我教你一个我探索过的新知识。”补天士一本正经地说，他把手揽在通天晓的胸甲上，迫使他的头雕转过来，满意地看着角度刚好。
他继续说：“对你来说，经历过就是旧事，对吧？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可以发挥你的能力，从这件旧事里再探索点什么出来。不瞒你说，我非但不厌烦，还觉得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