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间纯石头制造的地下室本身就不太隔音,总之,在使用了类似加强版声音洪亮的魔法后,房间里的声音,忽而变得清晰起来——
“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犹豫什么,只要启动这个阵法,一切就都结束了,难道你们要为了外面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什么都不做的等死吗?”
“……你真的以为,只要我们启动了阵法,就能活下去吗?”另一个人声音低沉,有焦虑,也有无力:“先不说孔雍会不会因此放过我们,就算我们帮助孔雍,完成了对孔家的报复,你觉得孔家会放过我们吗?”
德拉科:……
听不懂。
从声音和语气上可以听出来,里面的人爆发了一阵争吵,当然,他也的确没能听懂他们究竟在吵什么——这让他不由得开始考虑,等回去之后,是否要尝试着去掌握中文,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对着近在尺咫的信息束手无策。
目光从那颗闪烁着淡淡红光的水晶上一扫而过,看得出来,这枚水晶本身并不具备魔力,而是一种类似魔法道具的存在,是魔力中转的媒介……他忍住心里的烦躁,静下心,认真开始感受周围的环境里,魔力运行的轨迹。他能感受到来自水晶处的魔力,而它向外逸散,汇聚的方向似乎是……
孔云所在的那个房间?
也就是说,这颗水晶,让两个房间,形成了一种特定的联系?如果破坏这枚水晶,能不能解除这个联系呢?这么想着,他举起魔杖,试探x_ing的对着那枚水晶,来了一个四分五裂。
水晶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考虑到这是一件看起来就不一般的东方魔法道具,四分五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也很正常,只不过……
看着眼前在自己的魔法作用下,四分五裂,散乱成一块一块的巨大石门,以及没有了支撑,依旧奇妙的漂浮在空中的红色水晶,德拉科仔细观察了一下,意外的发现,水晶本身虽然没有遭到破坏,但那种说不出的魔力循环,却随着石门的破碎,而被切断了。
……
孔云坐在原地,沉默的注视着对面好整以暇,等待他做出选择的男人。
他这会儿并不好受,阵法本身的转换能力没有被启动,但却始终处于一种运转的状态之中,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身体里的灵力就会消耗得越快,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开始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种影响本身,并不仅仅局限于身体里的灵力,还包括了情绪上的影响,仿佛有一团负面的能量,在情绪和身体里横冲直撞,引得他整个人都变得烦躁y-in郁起来。
“灵力完全消失的前提,是做出彻底违背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的行为,你就不好奇,我做了什么吗?”
孔云没有吱声。
他能猜到对方大概想要做什么。
孔家对内,从未隐瞒过刻意送他去霍格沃兹的理由,他道心上的问题,孔雍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还刻意给出这样一个“选择题”,对方的目的昭然若揭。
要么杀掉孔雍,要么牺牲自己,让被困在地下室里的十几个人得救,要么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自己活下来。
除了牺牲自己,对孔云来说,无论是杀掉孔雍,还是不管别人的死活,俨然都会将他的道心,推向枯萎的那一面,从而陷得更深,甚至成为下一个孔雍也说不一定。
而这,正是孔雍想要完成的,对孔家的报复。
“……生气了?”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孔雍反而来了兴致,他笑眯眯的道:“那就杀了我啊,为什么要被所谓的规则束缚呢?没有人能够规定谁必须宽恕谁,不是吗?”
宽恕啊……
仿佛像是一句魔咒。
少年低下头,伸手去扯背后的暗红色发带,漆黑如墨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泻下来,无拘无束的散落在背后,他缓慢却平静的起身,那根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发带也瞬息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把约莫半个成人高度的长刀。
握住刀柄的右手微一用力,便轻而易举的将长刀自刀鞘中拔出,门外的阳光热烈又亮堂,却掩不去刀身上冰冷的寒芒,和少年周身挥之不去的冷漠气息。
他站在茶几前,居高临下的瞥向对面神情错愕的男人,眼角眉梢都是毫不掩饰的傲慢睥睨,那张白皙细腻的面孔温顺柔软依旧,眼眸里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不耐——
“背离孔道,是为不忠;摒弃本族,是为不孝;滥杀无辜,是为不仁;出尔反尔,是为不信;深陷旧怨,是为不恕……”少年提着长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语气悠然如念着一首朗朗上口的诗歌,唇角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就凭你,也有资格给阿云出这种选择题?”
不等孔雍有所反应,少年便慢悠悠走到了阵眼之中,抬手,挥刀!
孔雍脸色微变,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表情惊疑不定:“……你疯了?这样他们都会死的!”
繁琐复杂的阵法瞬间分崩离析,另一边的地下室却没有按时传来什么异样的声音或波动,迎着孔雍惊愕的表情,少年蹙了蹙眉,看上去很是遗憾的样子:“看来你的阵法好像失效了,真可惜。”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
轻描淡写又简单粗暴的解决完阵法,雪白的刀身于空中微微一转,便准确的指向了茶几前的男人:“要完全达到失去灵力的地步,需要彻底背弃孔道的十二项标准——”
长刀的主人低下头,神情y-in鸷如坚冰:“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第60章 邀请
所谓孔道的十二项标准, 即指仁义礼智信忠, 孝悌节恕勇让十二项,要完全达到失去灵力, 逐出家族的地步, 必须将十二项一个不落的全部背弃。
比如,背弃“悌”, 就是指对兄弟姐妹, 做出了不可饶恕的行为。
眼见着对方的气势愈发可怖, 孔雍看着少年脸上清晰得仿佛能凝聚为实体的怒火,却反而大笑起来:“谁让他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些有的没的?我当然对他做了什么——砍了他一只手……”
血光灿烂。
男人还维持着说话时大笑的表情, 鲜血却从他的手臂上倾泻而出, 他只微微愣了会儿, 没有生气, 面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是的,这就是他想要的。
杀了他, 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他早已不畏惧死亡,相较之下,只要能够完成对孔家的报复,只要能毁掉他, 让那些满口仁义宽恕的人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死算什么呢?
他几乎是心情愉快的闭上了眼, 发自内心的期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但那柄长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平淡的话:“我们扯平了。”
他惊愕的睁开眼,单方面决定扯平的那个人却已经转过身,向着房间外走去。
不对!
对于孔云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的行为,孔雍并不意外,修道者如果长期陷入某种困境,生出心魔是很常见的事情,此刻的孔云便是如此——但眼前这个心魔却有所不同。
方才他的注意力全被对方突然的变化,和自己的计划所吸引,根本没怎么认真打量过这个终于获得了躯体掌控权的心魔,可这会儿他凝聚最后的灵力,仔细去看时,却完全不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丝毫心魔该有的疯狂和暴戾。
孔雍咬了咬牙,不死心的道:“好不容易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你……就甘心这么算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少年即将迈出大门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阿云于我,就像大哥,二哥之于阿云一样。我始终觉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付出一切去追寻的人,都非常,非常出色。”
“这不可能!”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背影,仿佛是在质问对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如果他真的从没有质疑过,为什么道心树会变成那个样子?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谎言吗?”
“事实上,正好相反——阿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如果死的人不是大哥,而是别的什么人就好了。旁人的死活,哪怕是大部分人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希望大哥好好活着而已啊。”他轻声重复着那天孔云所说的话:“我就是这样想的啊。”
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也从庭院里散去,随之凝聚的,是天空上厚厚的云层,少年的声音在房间缓缓响起的时候,寂静的庭院开始飘起绵绵的细雨。
“我这个人呢,比较自私,和阿云不太一样。既不信仁,也不服德,对我来说,只有我在乎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所以阿云一点都不喜欢我,对他来说,我大概是他的耻辱吧。”
出生于那样一个家族,身边皆是那般风骨峭峻之辈,偏偏自己心里却藏了个“魔鬼”。
“你和阿云,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阿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孔家的道,他永远都不会质疑大哥宁死也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他能够理解你,理解所有在死亡面前,选择独善其身的人——至始至终,他始终无法原谅的,就只有我而已。”
“他否定的不是孔家的道。”
少年仰起头,任由漫天的细雨飘进他的眼里,此刻他身后有巨大的闪电自天空而下,仿若一把巨大的锋刃,狠狠的c-h-a入安静的庭院里,衬得整个房间似乎都瞬间明亮了起来,孔雍怔怔的看着他转过身,对他很轻很轻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