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愚蠢、不符合我的利益,没有错。可是我牵过他的手了,我再怎么放开呢?”列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彼得之于自己的意义,在哽住之前换了一个话题,“我从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看待。母亲,您也是这样。”
“你在怪我吗?”克利斯朵夫人说,“虎狼环伺,我如何把你当作十七岁的孩子来看待?”
“不是的。”列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怪您。我只是想说,我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绝非一时冲动。”
克利斯朵夫人沉默了一会,疲惫地扶了一下额头,“我管不了你。——从今天起你对家族产业做的一切决策必须经过我的同意,确保你不会危害到家族利益。”
“至于你自己……我会派人盯着你的。”她挥了挥手赶列奈走,“危险和愚蠢的事……也许人一生总要做一两件。我希望你不要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把一场赌局输得太难看。”
“他——他不会舍得让我输的。”列奈温柔地说,“我希望能赢给您看。”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有点担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完结
再多甜一会bia
列奈的大秘密什么时候能告诉彼得呢:(
☆、A little more
那天彼得从奥斯本公司出来天已经黑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短信,沮丧地打算自己乘地铁回去。
他有点害怕,感觉自己的身体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搐,意识也不时地恍惚和极短暂地出现断片。他怀疑自己能否顺利回到家里。
“嘿。”有人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含着笑意说,“一起坐地铁吧。”
彼得警觉地转过头,看见列奈笑盈盈的脸,登时放松了许多。
其实这感觉是没有道理的,列奈并不能解决一切。——但他就是能让彼得放下心来。他曾经对列奈说过类似的话,列奈很得意地笑着拥抱他,告诉他自己也是。
“不过说不上是‘问题能够解决’的那种放心,”他还记得列奈当时沉吟着说,“只是感觉在你身边,发生再糟糕的事也有面对的勇气。”
他觉得列奈的想法有点儿悲观,但仍然每能在想起时回忆起那一刻心脏猛地往内一塌,融成一团烫人的液体。
“不是家里有事吗?”彼得说,“怎么了?”
“没什么,你别担心。”列奈拍拍他,担忧地说,“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好。”
“我……误入了一个实验室。”彼得说,“里面有很多、很多蜘蛛。我不知道。”
“你被咬了吗?”列奈紧张地说,“你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应该是被咬到了。”彼得如实说,“感觉不太好……我说不清楚。那些蜘蛛可能有毒x_ing。”
“而且跨物种基因实验室里的蜘蛛……我担心——”
“对不起,”列奈凑近了抱住他,拍他的背,想给他一点安慰,“我应该陪你进去的。……我母亲突然找我。”
“去医院不太方便,我……我学过一点,”列奈顿了一下,“算了。我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试试吧?”
“你妈妈找你?”彼得一时紧张起来,“呃……关于交朋友的事吗?——还是不要找你的医生了吧,被你妈妈知道了会不会不好?”
“当然是身体重要。”列奈无奈地松开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拉着彼得一路上了地铁。他用平常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人约见面时间,牵着彼得的手一直不松开,彼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低着头拍了拍旁边一个女士的肩,“抱歉,你那个——嗯,衣服没拉好。”
然而在他试图把手从那位女士肩上拿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和她的衣服黏在一起了。
“你干什么?”旁边的男人怒道,“放手!”
“对不起,对不起,”彼得连连道歉,“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好像黏在一起了——”
中年男人不听他的解释,冲上来就要推搡彼得。彼得下意识地想要把两只手收回来挡住他,被不知何时挂断了电话的列奈轻轻按住了手。
“等一等,”列奈把手机放回口袋,上前一步挡住要冲撞上来的男人,“不好意思,他是我男朋友,误会误会。”
他礼貌地帮那位女士整理了一下领口,彼得这一次收回手时没有带着她的衣服一起。
“刚刚我们在手工课上用了强力胶,可能他手上不小心沾到了。”列奈解释说,抱歉地略微弯腰鞠了个躬,“真的不好意思。”
他转过身揽住彼得的肩,在康尼岛站就下车了。
“这可能不是医生能解决的了。”列奈说,“也许……也许我能有办法,我得研究一下。”
他低头扣住彼得的手,抬起脸来冲他微笑,“也有好处。……现在我们这样牵手,就怎么也不能分开啦。”
他是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好让彼得放心。不过彼得虽然心里清楚这一点,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太习惯在他人面前示弱,彼得明显地沉默下来,对列奈微笑了一下。
他们两个一起走到彼得家门口,松开手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彼得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遗憾。
“别害怕。”列奈临走前和他拥抱了一下,“我陪你。”
彼得无声地笑了笑,偏过脸吻了一下他的耳朵。
那天晚上彼得没能睡着觉。
可能是因为在睡前搜索了被蜘蛛咬的图片吧。彼得想,在床上翻了个身,对面列奈的房间灯仍然亮着。已经凌晨两点了。
万一——万一很严重?彼得想。夜晚总是让人变得有点慌张。也许会死的。
他有点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来,盯着列奈那边的灯光出神。
如果真的发生糟糕的事情,该怎么办?
失去知觉,看不到这个世界,永恒的离别。他回想本和梅的皱纹,回想暴躁的文学史老师和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尼尔斯护士,……回想列奈的样子。笑着的,皱着眉的,干燥柔软的、滚烫的贴着自己脸颊的嘴唇,捏着笔的瘦长手指,睡着的时候散落在脸颊边的浓黑的头发被机舱窗外的阳光映得绒绒地发亮。
他开始难以自制地后悔。要是多看几眼就好了,原来这些都是总有一天会见不到的画面。彼得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列奈的电话。
“……彼得?”列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点失真,沙沙的,略显疲惫,“还没有睡着?”
彼得“嗯”了一声。“你在忙什么?”他问,闭上眼睛靠在床头。
“在看神经方面的书。”列奈那边传来轻轻的翻页的声音,听着好像都能想象他垂着眼睛阅读的侧脸,让人感到很安静,“嗯……你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
“那艘每个零件都被换掉的船?”彼得回忆了一下。
“对。”列奈说,“你怎么看呢?换掉所有的构成要素,船还是那一艘吗?”
“其实人也是这样。”彼得思考着说,“一个细胞的寿命只有三个月,换掉全身的所有细胞需要七年。如果说忒修斯之船不是原来的船,我们也不能算是七年前的自己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假如能够控制原子,要把那只蜘蛛注入你体内的毒素清除掉是有可能的。”列奈说,“但是如果它已经和你的体细胞甚至神经细胞结合,我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是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我认为影响不大。”彼得说,“不过,控制原子?听起来有点困难。”
“这部分倒是可行的。”列奈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你有自己的照片吗?”
“你的倒是很多。”彼得躺回床上,合着眼睛微笑起来,“怎么了?”
“我刚才找书的时候翻到了一个空相框,”列奈说,“想找点东西填满。”
其实要找照片是很容易的,彼得想。全校有无数女生每天偷拍列奈,只要拍的是远景,十张里有九张是自己和列奈的合影。
他起身去开电脑,翻看相册。他有时候被女生约去帮忙拍照,会让她们用列奈的照片交换。
“这么晚还开电脑?”列奈听见鼠标的声音,“不早点睡吗?”
“睡不着。”彼得说,“……把照片发给你。”
他听见列奈那边发出“叮”一声消息提示,然后电话被挂断,十几秒之后,对面窗户的灯也灭了。
彼得扭回头关电脑,手机显示出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