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不觉接道:“这么一说,倒颇有些贾府送葬秦可卿的排场了。”
“自古就有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妃子笑等诸多典故,这么推断倒也未为不可。”张启山笑道,“总之,不入虎x_u_e焉得虎子,既然来了,不妨下去一探。”
四人缓缓拾级而下,奇怪的是至此他们再也没有看到尹新月一行人留下的踪迹。
之前在百米来长的墓道中,前后有五具棍奴与听奴的尸身,根据尸体程度推断,是一进墓x_u_e就遇难了。而外围的库房中也有过翻捡的痕迹,直到他们进入这里之前都曾经在石门入口处看到过先他们推动石门的痕迹。只是到了如此开阔的地宫范围,却未见火光、也不闻人声了。
总不能是听到动静,猫起来打算在这里埋伏他们吧?张启山觉得这样未免得不偿失,不过思量又觉得很是尹新月不管不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x_ing子能干出来的事情,所以便嘱咐其余人加倍小心。却不想,直到他们下了四十九级台阶,已经走到了地宫楼阁的深处,也并没有什么人突然跳出来进攻。并且在这个积灰千年的地下世界里,甚至除了他们,连其余人的脚印也无。
尹新月一行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让四人心里都有些发毛,而越向前走,日山心里也越觉得奇怪。“佛爷,”他最终伸手拦阻在了张启山之前,“这里的格局器物,不仅仅是三国曹魏的。”
其余三人顿时刹住了脚步。
“怎么说?”张启山问道。
日山挑起了手中的油灯,指向了一侧宫殿的立柱:“这里廊柱顶端的绘画,是最早在唐朝才有的色彩。而人物绘画的风格……甚至可以说是明清才会有的手法。”
仅是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说的阿诚胳膊上起满了j-i皮疙瘩:“张日山,你可瞧准了,三国到唐可是差了三百多年,唐朝到满清就更长了,有没有可能是天长日久氧化变色所致?”
副官的表情却格外认真:“不会,阿诚哥知道唐三彩吧?虽然不止三种颜色,但主要色系多是白、绿、黄。”
阿诚颔首。
“那原来是怎样的颜色,会将树叶的蓊蕤褪成绿的呢?”
这个问题,绝对问倒了在场三人。
“所以日山是说,这个地宫是有人分别在唐朝、清朝又进入此处修葺了一番?”思来想去,明楼似乎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足够荒谬,却是唯一符合逻辑的。
但又怎么可能?这里是千年无人涉足的地宫,并不是洛阳城外的踏青景点。张启山素来是不喜欢这种无端臆测的,更不喜欢用管中窥豹的方式在墓里自己吓自己。
“存在即是合理,不管这里有什么牛鬼蛇神,还是要先探秘再说话。”他颇为严厉的瞪了日山一眼,他知青年绝无坏心,但是楼诚二人毕竟是第一次下斗,就算他们在地面上能够以一打十,初次下斗缺乏经验,无端的恐怖与焦虑也会让实力大打折扣。
日山心头一凛,自知失言,忙低头受教,没有再开口提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一行人继续前行,他们最终停在一座塔楼之前。
说是塔楼,实际上十分怪异——它仍是向下挖掘的,最上面用汉白玉的石护栏围了一圈直径三米的圆,随后纵向向下生生在地底“掏”出一个肚大底粗的洞,像是将整个塔都“包”在了一个罐子中。
“这个位置……”明楼翻阅了一下带来的资料。
阿诚凑了过去,飞快浏览了几行:“可能是记录中的‘怪塔’,之前的盗墓贼怀疑这里可能是整个墓的藏书阁。”
张启山冷眼瞧着,又抬头向上观望,奈何整个墓中的光线太暗,并不能看清楚穹顶上到底有没有被人打过盗洞,所以也就无从推断那所谓“怪塔”的言论是否是前辈眼见为实了。
日山凑在栏杆上向下望了望,塔是典型的楼阁木结构,加上构建蹩脚,就算真的有人“修缮”,恐怕也无法花大量的人力物力下到这个罐子的底部。他想了想说道:“佛爷,要么把我绑在绳子上,我下去看看。”
张启山闻言抬眸,心道对方恐怕是因为方才自己瞪他,有心“赎罪”,心下一叹。不过这种地方确实除了日山的身手是谁也下不去的。“好,那你小心。”
“是。”青年露出个温婉的笑来。
楼诚二人这还是第一回 见识到张家人的绝技,日山在张启山的帮忙下从包袱中抽出了一段长约几十米的粗麻绳,麻绳的端头经过特殊处理,被油浸过之后又裹上了红色的软绸。张启山将两人的包裹放在一边,将软绸的部分勒在了副官的窄腰上,他束缚的手法特殊、力气极大,勒得日山秀眉紧蹙,却乖顺的默不吭声。
“这是……怕掉下去么?”阿诚不觉发问。
“嗯——绳子是特殊处理过的,就算遇到攻击也不会轻易……嘶——断裂。”日山解释道。“而且……也容易,将人拉上来。”他不知怎么地,胸口被绳子勒得发闷,可这明明是他练了大半辈子的技艺。上回有这个感觉,还是与佛爷洞房后的两个月。日山心里一抖,忽然想起自己昨晚与今早闻到r_ou_腥都有的作呕之感,还有这段时间频频头重脚轻类似重感冒一样的症状……
恰在此时,张启山将他翻过来收绳打结,又是狠力一拽。
“唔——”日山低头咬牙强忍,这一折腾又将挤进脑中的想法丢开了。想什么呢,别说他这个身体早就不能怀孕,就算怀了,佛爷明明前几日才说过,尤其不需要他替他生。日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刺痛,将匕首、手枪一一收入暗袋,把绳子另一端端头套在汉白玉的石柱上,用力撑了撑觉得差不多可以吃住,又在毗邻宫殿的廊柱上绕了圈,才荡着绳子慢慢下入“罐”中。
张启山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手把着绕在柱子上的绳端,他嘴上不说,却是极挂心的。
日山的动作很利索。
不愧是打小儿就在绳索上吊出来的,绳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另一种臂膀。张家人用绳颇有些杂技中“绸吊”的色彩,是两根绳索并排往下,一根捆在人身上,另一根则用来借力攀附,这两根绳前者称为“捆绳”,后者叫做“攀绳”。日山借助捆绳一路下到了这座三层塔的最上层。
典型的古代建筑,明三暗五,所以整个塔从地基到汉白玉石护栏的距离约莫有二十米高。
副官抵达高度之后便不再着急向下降低,而是忽然松手整个身体倒仰下去,伸手捉住了“攀绳”,只见他的双腿灵巧的在两根绳索上缠绕,很快就用双腿固定了平衡,身体极为柔韧的绷出一个近似数字6的形状,腾出双手,利用腰力为支撑,双手去撬塔顶层的窗棂。
明楼看得惊讶,忽然竟在脑中得出了个荒谬的结论:难怪张启山那厮喜欢捆绑,这么软的身子,是该绑起来。
只不过上面的人看得心惊又赞叹,下头吊着的却并不是那么好受了。
锁着窗棂的竟然是一枚鲁班锁。
鲁班锁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后来被诸葛亮改成了叫“孔明锁”的玩具流传至今,只不过现在的玩具在古代那可是实打实的锁具,高空作业不便拆开,日山观楼体是千年前的木质机构,就更不敢胡乱站在无承重的屋檐上,他摸出手电叼在口中,几番拆卸虽然解开锁头,额角却渗出薄汗。
窗棂似乎千年都无人擅动,一拉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青年小声闷咳。
“没事吧?”张启山喊道。
青年轻轻拽了两下绳索作为“安全”的回复。
张日山很快钻入了塔楼内部,这里还真是藏书阁,三国时代的书籍还多是简牍绢缎,他用手电照着随意打开几册简策,浮灰很重,细看却发现多半都是普通的书籍和文稿,与墓主身份并无关联。而塔楼内的书多是按照分类摆放,他在不同的架子上取阅几本,直到火折子燃尽也没有找到有用的资料。
就只得再出来。他钻出了第三层塔楼如法炮制的继续向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真是差到这样的地步,捆得时间越长,他从胸肋到小腹就越发难受。日山心里烦躁,佛爷带他下斗就是要他出力的,怎么这样不顶事儿!他一咬牙,尽量避免了倒栽葱似的坠挂,双脚勾着绳子向两侧一踩,生生在空中劈出个横叉来保持平衡。
“嘶——”
这动作他生完宝儿之后就很少做了,腰胯又在曾经逃难时三省交界的村落中落了点旧伤,这么踩下去尤为撕痛。但总好过整个胸腔都在憋闷,他定定神,也就依葫芦画瓢开了第二层的窗棂。但遗憾的是,依旧一无所获。
绳子坠到底端,他总算偷偷松了口气,下头极黑又不怎么透光,这会儿就算张启山等人趴在栏杆上朝下看,也只能看到手电的一点光,副官用手撑了下发酸的腰,迈开腿的瞬间果真脚下一软,若非扶住塔基旁边的矮柱,恐怕真会跪下去。他闭着眼睛忍了会,轻轻用拳头捶了捶微微坠痛的小腹。怎么可能啊!他又舔了舔发干的嘴皮,举步往一楼那层走去。
一层塔楼的门户,却是虚掩着的!
进去之前,日山绷紧绳索拨了三下,示意有些古怪。保险起见他擦亮了一根火折子,火焰明亮也十分稳定,至少空气质量是没什么问题的。他重新盖上盖子将火折子揣回胸口小袋,一手持枪,一手握住手电垫在下方,慢慢向内靠近。富贵险中求,小心驶得万年船,都是张家人的格言。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道y-in惨惨的风席卷而来。
脑中警惕的神经绷紧,尹新月、棍奴、尸变等等情况一瞬间都被考虑在内,手电先平着划了一圈,周匝还是一排排的书架,比楼上大了不少,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又猛地将手电向上晃了晃,梁上并无君子,副官压了口气,慢慢在书架中逡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