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友谊总是滋生在炮火与鲜血之中的。
之前率队的鬼子是个中队长,应该是妄图在中国的中部打开缺口,才从家里古书中翻到了这座洛阳古墓。凤鸿指挥着族人将地宫中第一批鬼子的尸体一一搬走,不能让后来的这批有太多的防备。
“这样下去不是事。”张启山看了下周围的情势。
宗政远远望了望正在忙里忙外的自家凤鸿与族人,点了点头:“说的对。”
明楼皱起了眉宇,一面调整着枪一面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宗政沉默了下:“这次不是朝代更迭了,是吧?”
“嗯。”
“是有外侮入侵……”他想了想,忽然笑道:“那刚好我家凤鸿说这里住了上千年,也有些腻了,所以打算带他出去看一看。”
张启山与明楼还来不及询问他们这种情况要怎么“出去”,已有族人从墓道北廊窜进来报:“之前说的约莫三十人的鬼子,到了。”
敌明我暗的守卫战打得痛快,混沌族人与启楼分作两组,呈东西两线包夹,利用暗道、机关将鬼子坑得哭爹喊娘、魂不归位,而混沌族人的模仿能力亦是一绝,在发现触摸连语言也能学会之后,张启山已经能在黑暗中隐约听出用日文高呼的“有鬼”、“往这里撤”。
他在暗处绷住笑,抬手毫不犹豫地用枪口包着衣服消音的柯尔特将一个鬼子一枪爆头。
明楼不欲在地宫中开枪,帮助一个混沌族人用力一扯机关绳,绊倒一人之后,他瞬间合身扑上,黑幢幢的幽暗中匕首寒芒一闪,割破了鬼子的咽喉。
小鬼子们一成不变的三角队形很快被打散,他们分别死于机关、暗杀,甚至有些是直接踩空到通往地下的通道,从约莫三十米的天井中直直摔死。
区区半个小时,所有敌军被全部肃清。
这一仗打得可谓酣畅淋漓,明楼与张启山帮忙一同打扫战场的时候不觉感慨,若是地面上的仗也能这么打,估计小东洋早就滚回老家了。宗政听罢略略惊讶,明楼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就将党政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律按下不提。但宗政毕竟不是痴儿,数千年的阅历让这个古神后裔单是从明楼与张启山的面色中就觉察出些许,一时间好奇的人倒是成了他。
“那既然如此,你们拼尽一腔热血,又图个什么呢?索x_ing千百年后朝代更迭,你们守护的东西、参与的斗争,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有意义。”
张启山扬眉,将一具鬼子的尸体撂入挖好的坑内,算是给甄夫人多加一个陪葬,他抬起袖口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那当年混沌一族又为何入世?说什么民族大义或许太空泛了,人活百年也不过是历史内的尘沙。但总有需要在意的家园和需要守护的国土。若没有千百年的将士挥洒热血,‘中华’二字,又谈何远扬?”
“今日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被碾压在历史的车轮里,但是每一块垫脚石都在推动社会的前行。”明楼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掉书袋,他想到总是调侃他的阿诚,笑道:“值得守护的东西很多,大到国家、故土,小到伴侣、亲朋。明某人,也是俗物。”
张启山附议:“说句又白又文的,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人活着,总得有那么点儿坚持。日山与阿诚的信仰是我们,那么我和明楼的信仰,就必须强大到可以给他们撑起一个家。”
宗政的目光忽然飘得有些远,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念道:“是,说的极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轩辕,最初指的是黄帝,后来变成了天,再后来延伸到了陛下、家主、以及所有可以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事物,但不管指代的是什么,都延续着一种坚持,一种信仰。
人有信仰则立,国有信仰则威。
后来,洛阳的熊耳山中发生了一次大塌方,据说是近期雨水较多,又有百姓听闻山中隐有爆炸声,怀疑许是有盗墓贼破坏,诱发了山体滑坡。爆炸发生的时候,明楼与张启山已经分别坐在了折返上海和长沙的火车上。
一月之后,长沙张府。
“佛爷,您这个婚礼可办得够大的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差十里红妆铺遍长沙的老街了,这新娘子到底是谁啊,您月前病好了就开始折腾,莫不是病时遇到了什么仙女儿?”老五穿了一身深红色的长衫,喝得有点上头。
张启山笑而不语,示意老九要将人看好。
老五的三寸钉在酒桌底下咬解九的裤脚,逗得二月红乐,他也颇有些好奇,四下张望,忽然奇道:“佛爷,今日张副官怎么不在?”
刚回到师门的陈皮有些不乐意了,嗤笑:“就知道拉着我们给你挡酒,关键时候就把张曰山那个小王八蛋藏起来了!”
张启山倒没发火,直接给了二爷徒弟一个脑瓜崩:“从今往后,要么叫他张少夫人,要么、喊嫂子。”说罢,他留下九门大小一众人等大眼对小眼,唯独老八抱起了三寸钉,在唇边偷偷弯出个“意料之中”的温暖笑容。
有二月红和老九帮自己张罗,张启山放心的步上二楼。他推开了洞房的门,只见同样一袭红衣、小腹已经微隆的日山正在房内等他,唯有衣服上头缀着的金银绣线才凸显出乾坤有别。屋内已经换成了老式的拔步床,结婚还是要传统的中国红色装点才足够喜庆。
张启山合拢身后门扉,几步走到床边,日山见他进屋,有些局促的站起身。张启山一把将人扶住,一撩袍陪他坐上床沿,此去经年,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张狂执拗的傻小子,日山却还是对他忠心痴情的傻孩子。幸好,他没有错过。
张启山心中喜悦,手指摩擦上日山的肩头:“哥终于是娶到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婚燕尔,殊不知早就在床上被翻红浪多年,连肚子里揣的都是二宝儿了。
日山的耳根骤红,他没想到惯常节俭的家主会折腾出全城皆知的动静,心中感念、又有羞赧不安,更多的却是高兴和幸福:“曰山是启山哥的人,什么时候都是。”
“那是自然。但张家的少夫人,我张启山的伴侣,就该有这个排场。”
红烛高燃。
日山弯唇笑了,他眨眨眼,牵住张启山戴着二响环的那只手摸到自己身上。张大佛爷顺势而为,却惊讶地发现喜服下隐隐暗藏玄机——竟有麻绳的触感。日山面上几分乖顺又羞赧的小俏皮:“嗯,启山哥说的都对。”
明镜将明楼与阿诚送到了机场,随着时局越发紧绷,申城也逐渐变成了是非之地。明家长姐并不希望弟弟继续留在申城,而明楼本就打算改换地点,如今最南最北两端才是容易有地方渗透之处,他就顺势而为应了大姐的要求,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参加张启山与日山的婚礼。但这并没什么关系,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倒是明镜在送机的时候拉住了阿诚的手,慈爱的叮咛中又有小小的嗔怨:“你这孩子,是个坤泽还瞒着我,难道我还能不同意你和你大哥的事情么?”
阿诚微微有些心虚,心中咋舌,却牢牢记得大哥的嘱咐,只低头腼腆的笑:“大姐——”
明镜轻轻瞪他一眼:“这倒也好,你们俩一起去能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明楼听到这话,站在阿诚身后乐了:“大姐,阿诚和我这么多年都在外面,您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啊?”
明镜可不理他:“到了香港,你可要乖乖的给我教书。”她用手指点了点阿诚,“还有你,坤泽什么时候都要注意保重身体,尽快啊——尽快给我抱回来一个大胖侄子。”
“嗳,知道啦。”兄弟两人齐声应诺。
终于是明楼率先转了身,阿诚跟在身后替大哥拎起了地上的手提箱。
明镜稍稍觉得有些奇怪,论理应当是乾元照顾坤泽才对,怎么到了自己这两个弟弟这里,倒像是反过来了。但是她一寻思,似乎记忆里也都是这个模式,其实明楼告诉她自己与阿诚的事时,明镜也没有太惊讶,快十年了,并没有什么将他们真正分开过。
明楼无法告知大姐,他和阿诚即将要去做什么,他们甚至在短时间内不能像张启山与日山那样有一场隆重的婚礼,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小阿诚并不会介意。
阿诚很快追了上来,一如既往走在他大哥身侧半步,如影随形。
明镜从后面看着,竟发现自己这两个弟弟,连风衣飘扬的角度都像是一模一样的。
Dom与Sub和常人不同,Dom也许专断、霸道、嗜虐,是不可一世的掠夺者;Sub也许易伤、敏感、喜痛,是自甘轻贱的奉献者,但正因为这样互补的属x_ing,他们紧紧相依、彼此吸引,直到契定彼此的灵魂,缔结常人难以拆散的羁绊。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或许特殊,但承载于背后的却是忠诚和信仰,最终,亦将汇成枪炮也难以撼动的勇气。
战争还在持续,我们尚有彼此,可以同戈同矛。
1936年,新月饭店的尹老板辞世,同年由他的爱女“尹寒小姐”接管了新月饭店。这位曾因貌美名动北平的“尹小姐”因去年一次私下出行得了“怪病”,双目不可见光,自此以前那些求婚者几乎再也没人上门。却不想一位姓“宗政”的年轻人自愿入赘,小夫夫将新月饭店经营的蒸蒸日上,以生意做掩护为前线供给诸多战略物资,由此传为一段佳话。
1942年1月13日,长沙保卫战连续三次胜利,为僵持的战争局势注入了一记强心针。
1945年8月15日,持续八年的抗日战争终于取得了全面胜利。
五年后的法国,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