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常年在县里读书,以前是说不上话,考上秀才之后又一门心思地奔着举人去,村里的人他都熟悉,不过要真查门论户的,他很多事情也不是清楚,反正大伯是村长,要真有什么事,问起来也方便。
沈歌吃完饭,洗好碗,提着家里最后一只j-i,悠悠地往沈鸿发家里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晚风一吹,正凉爽,沈歌挺多天没出门,这么走一走,心中也十分惬意。
村中的主路是一条黄泥路,整天人来人往,踏得硬实无比,就算下雨,也不容易起烂泥。
沈歌提着j-i往沈鸿发家那边走,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了,少不得和沈歌打声招呼,关心他的病情。
沈歌依据记忆,一路上哥哥、叔叔、伯伯、嫂嫂、婶婶、伯娘……叫过去,每个人都挺热情,还有不断有人邀请沈歌去自家坐坐,就算沈歌说吃完了晚饭,村人也会让他再吃点。
沈歌上一世在城市中长大,邻居们说得上话就算关系不错,他从没体验过这种热情淳朴的招呼方式,一时感觉还挺新奇。
沈歌一路走到沈鸿发家,提着j-i的手有些累,他手里的这只j-i是母j-i,掂量着怕有两三斤重。
牛婶原本想让他养起来,下蛋吃,沈歌却受不了院子里有j-i屎,也讨厌那股味。何况才一只,下蛋也下不了几个,干脆吃了,省的麻烦。
沈歌想着这阵子没少麻烦他大伯,他现在又要登门,要是什么都不带的话,他大伯娘少不得背后嘀咕,所以就带上了这只j-i,反正他也不缺这一只j-i吃。
村里只要家里有人一般就不关门,沈歌在门口敲了敲,一边问大伯在吗,一边走了进去。
走过来看的是沈鸿发的孙子沈丰年,他看到沈歌,叫了声叔,然后有些羞怯地让沈歌进去。
沈歌把手里的母j-i塞给他,“你爷爷在吗?”
沈丰年抱着j-i不知所措,沈歌她大伯娘正在灶房里做饭,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谁呀?”
“伯娘,是我,大伯在吗?”
“哎,在在在,赶紧进来坐。歌儿你身体好些了?你大伯正在冲凉,一会儿就出来了,你先等一等。”
自从沈歌考上秀才以来,大伯娘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怎么来往,但总好过以往的横眉竖眼。
沈歌找了张矮凳,在屋檐下坐下来,等沈鸿发出来之后,他有正事要跟对方说。
第4章 学堂
沈鸿发很快就出来了,看到沈歌他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挺高兴侄子身体好转了。
他问沈歌:“歌儿,你这是有什么事么?”
“有。”沈歌笑了笑,“大伯,我病了这一场,多亏乡邻的帮助,明年我暂时不会下场去考举人,想着不如在家办个私塾,教教我们村里的孩子。”
“你真要办?”见沈歌神色不似作伪,沈鸿发一拍大腿,兴奋得脸黑红黑红,“这是好事哇!你肯办,村里肯定要支持!”
这些年来,他与村里的老人们一直打算给村里的娃娃谋条读书的路子,等沈歌考上秀才后,村里稍有见识的人就更心动,别的不说,就说沈歌这廪银,一年六两,很多人家集全家之力拼死拼活一年也不一定攒得到那么多。
奈何这里人穷地偏,实在找不到夫子愿意来坐馆。
沈鸿发身体前倾,问沈歌:“歌儿,你想在哪里教?”
“就在祠堂里,先教一阵子,要是不行再考虑换地方。”这个问题沈歌也考虑过了,他沉吟道:“我打算先开蒙学,教字与算数。这样孩子们就算以后不考科举,也能去县里看看能不能当个账房先生,谋个生计。”
“祠堂不行,太暗了,怕伤眼睛。”沈鸿发连连摆手,“这样,明天中午大家商量一下,看村里能不能另外起个房做学堂。”
“也行。”沈歌想了下也觉得祠堂有些暗,它两边都是房子,没有窗,只有三个小小的天井,光线完全不够。学生要是长期在里面看书,难保不会近视。在这个时代,要是近视了,可没地方配眼镜去。
那边沈歌的大伯母做好了晚饭,喊伯侄两人吃饭,沈鸿发完全顾不上她,直喊家人先吃,别管他。
大伯母撇撇嘴,到底没开饭,让家人在一旁等着。
沈鸿发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都陆续从外面回来了,见了沈歌都笑着打了招呼,关切了几句,沈歌也一一回礼。
沈鸿发拉住沈歌问:“歌儿,你跟大伯交个底,你打算收多少学生,要多少束脩?”
“我们村在学龄的孩子就有上百,人太多了我管不过来,最好就收六十以内的学生。至于束脩——”沈歌接道:“大家看着给点就是,上学不容易,有能力的多给一点,没能力的少给一些,都没关系。我没办过私塾,具体的章程还得村里一起想想。”
“这会不会影响你自己的应考?”
“不影响,我明年不下场,下一次考则要四年后。我打算就上午教孩子们,主要在辰时和巳时上课,也不耽误什么。”
“行,不耽误你的事儿就好。”沈鸿发高兴地点头,“这样,我先跟几个老人说一声,明天我们再商量商量,歌儿你明天过来吃午饭。”
沈歌答应,他不好打扰大伯一家吃饭,事情说清楚就回去了,正好趁着天还没有彻底黑,赶紧回去免得踩到蛇虫,被咬伤可就冤了。
沈歌醒了之后身体恢复得很好,这么走一圈,微微出了汗之后感觉倒挺爽快。
沈歌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中还没有月亮,不过漫天的星子已经上来了,发着熹微的光。
沈歌看到有人蹲在门外等,有些惊讶:“蛮子?”
蹲在门外的少年沉闷地应了声。
“你怎么在这里?”
“我娘叫我来陪你。”
沈歌开了门,“你赶紧进来,外面蚊子多不多?”
“不多。”
蛮子沉闷地答了几句,进去帮沈歌铺床铺被,准备好让他休息。
蛮子在沈歌这里睡了快十天,沈歌一直生病,没敢和他睡同一张床。前几天他都在打地铺,后来沈歌看这样实在不是事,就让蛮子搬了床凳床板简单铺了张床,就睡在客厅,与沈歌的房间隔着一扇墙。
沈歌家的房子主房是青砖房,整整齐齐的青砖盖出来十分通透凉爽,地面铺了石板防潮,墙上则抹了白灰,白墙黑瓦的别提多美。沈歌家的房子在村里是头一份,即使沈英卫家后来也盖了青砖瓦房,也比不上沈歌家的,起码地上是铺不起青石板的。
村人都说,即使沈歌没考上秀才,就凭这房子,十里八村的姑娘,谁也都愿意嫁他。多亏沈家村村风正,沈歌大伯又是村长,要不然沈歌年少失怙,保不保得住这房子还得另说。
沈歌有记忆来,家里的房子就建好了。村人都说沈歌的父亲沈鸿存有本事,年轻时出去外面读书得到贵人的赏识,才挣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做屋。
沈歌后来听父亲说过,做屋的钱根本不是他在外面挣的,而是沈歌的母亲藏着带来的,据说沈歌母亲藏了二十多两金子,后来做屋的钱大部分是沈歌母亲留下来的那笔。
沈歌的母亲一直觉得,要是买田,子孙不争气,再卖掉也是常事,可如果做成了屋,一般人是不会卖掉祖屋,好歹还能存下来点,供子孙东山再起。
沈歌父亲后来说过,他母亲这是逃荒逃怕了,就想把落脚的地方做得坚坚固固的,怕子孙后代也跟她一样,找不到地方藏身。
沈歌从记忆里翻出这段时,还记得父亲脸上无奈又怀念的表情,这对夫妻的感情是真的不错,沈歌母亲死得那么早,他父亲也没再娶过。
沈歌家的房子招人眼是招人眼,却也没太夸张,除了客厅,沈歌的房子及沈歌父母的房子外,其他的如厨房,冲凉房和屋后的柴房都是泥砖屋。
这边的泥砖屋最下面一米多高的地方用石头打了石脚,免得下大雨雨水会泡烂泥砖,导致屋子倒塌。
这些房子还挺坚固,用来建房的泥砖成分比较复杂,主要成分是黄泥加灰泥加稻Cao加米汤,这些东西混合之后也不能立即就制砖,还得沤一段时间。泥沤好之后充分踩踏搅拌后,用模子脱模,一块一块砖放到太阳底下晒出来的。
砖晒好之后,用差不多量的石灰、黏土和砂与熬得很烂的糯米汁均匀混合后形成三合土灰浆作粘合剂,一层一层地把砖垒起来。这种泥砖屋建造起来非常快,材料准备好之后,熟练工一两天就能建造一栋小房子出来。
沈歌作为在城市中成长起来的青年,第一次看到这些房子还颇觉神奇,观察几天之后,他才对这些房子失去兴趣。有时沈歌看着泥砖房最下面的那片石脚,心里还得庆幸这片地区蛇不算多,毒蛇种类更少,要不然蛇从缝隙里钻进来可就麻烦了。
沈歌本人有些怕蛇,无论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那前十七年还是现在都怕都怕那种滑溜溜冷冰冰的生物。不过本地人少有怕蛇的,男人、女人、小孩,大多都有一两手捉蛇杀蛇的本事,蛇一直算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这大概也是这地方蛇不多的原因。
蛮子每天都起得很早,从起床开始,一直到入夜,他都有干不完的活,沈歌睡醒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与他相反,沈歌实在不怎么勤奋,以前那个沈歌还好一些,现在的沈歌总习惯于睡到自然醒,好在家里就他一个,他又在养身体,也没人说他。
沈歌吃早饭时跟牛婶说了一声,他中午去他大伯家里吃,让牛婶不用给他送饭。
牛婶打听到沈歌想开私塾的消息后,高兴又紧张地问:“秀才公,你开私塾收多少束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