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自己要看书,又要访友,他看着蛮子跟进跟出,一时也没空教他,便托李绵延等人教他一些拳脚功夫。
李绵延本就是荀飞光亲自指派之人,他听沈歌的话犹在听荀澄的话之上,当下便答应。于是蛮子便被沈歌安排去李绵延那头学武,两人一天到晚也就早晚碰个头。
蛮子原先不同意,沈歌知他想什么,便道:“你说要照顾我,现下你文不成武不就,难以发挥什么作用,至于跑腿,大管事拨给我的小武、小文两人比你还利索,也更有眼色,你完全用不着cao心。”
沈歌这么一说,蛮子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李绵延埋头苦练去了。
沈歌这一养病便养了六日,直到荀澄请来的大夫说沈歌身子已无碍,他才被批准出门,不过身旁要带小武小文两个小子。
小武与小文不过是十三四的年纪,正是半大少年,然他们极有眼色,跑腿也勤快,沈歌挺喜欢他们两个。
荀澄原本还安排两个丫鬟来照顾沈歌起居,不过沈歌不大习惯外人,有什么事顺手动一动也做完了,压根用不上丫鬟,便婉拒。
现在沈歌身边主要跟着的就是小武与小文,无论沈歌去何处,基本都能见着他俩的身影。
他俩是荀家的家生子,正宗京都人士,沈歌没去过吴师兄家,有他俩带路倒是方便许多。
三人提着礼物吴师兄家,因小巷多,沈歌又在家憋得很了,便道要走路去。
小武走过主街,穿过一片片居民区,最后领着沈歌转到一条巷子,他介绍道:“这是安怀巷,附近住的大多是国子监的学子,是以也有另一个名称叫学子巷。”
小武与小文虽说是仆从,不过正在青春活泼的年纪,在沈歌面前也不拘谨,沈歌从他们叽叽喳喳的口中知晓京都不少事宜。
小文接着笑道:“沈公子,您别看这只是一条陋巷,其实这里还挺有名。您看见刚刚走过那家铺子了么?他家专门卖红豆饼,饼皮酥脆,饼馅绵软清甜,最是好吃不过,许多人慕名过来买。”
沈歌一听便知这小孩馋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买来尝尝。”
小武与小文清脆地“哎”一声,立刻拥着沈歌往回走。
店主还在烤饼,见着沈歌,忙从里头出来招呼:“客官可是买饼?”
“嗯,你这里都有什么饼卖?”
“有红豆饼、绿豆饼、瓜条饼与香r_ou_饼四种,客官要哪一种?”
“红豆饼称两斤,其余三种各称一斤。”
“哎,好嘞。”店主立刻拿油纸过来给沈歌称。
沈歌见他动作,道:“红豆饼先莫包起来,称好另外给我两张纸,一张包三个。”
店主点头,手脚麻利地很快便应沈歌要求给他称好饼。
沈歌先接过那两个小纸包,给小武与小文一人塞了一个,笑道:“刚出炉的饼,快趁热吃。”
店主以为小武与小文二人是沈歌的子侄,在一旁附和道:“很是很是,刚出来的,你们摸摸,现在正温热,一口咬下去再酥脆不过。”
小武与小文没想到沈歌还会买给自己,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沈歌接过另外几包包好的饼,道:“不过几个饼罢了,大小伙子莫扭捏。”
小武与小文这才接过笑嘻嘻地吃起饼来。
沈歌去师兄家特地提了个大篮子,按照坤究县的礼节,提大篮子走亲最为正式热情,显得与主人家关系亲密。若没大篮子,随随便便提几包东西,那么这做客的礼便不够隆重。
沈歌虽来到了京都,骨子里还是坤究县的人,现下又临近过年,礼当然得隆重些。
沈歌按照吴师兄先前给的弟子,在某个小院前扣门。
先给出回应的乃是一声n_ai声n_ai气的反问:“谁呀?”
院门并未锁,只是虚掩着,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是一个还没沈歌大腿高的小短腿,他皮肤白净,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很是聪颖。
小短腿看向沈歌,昂起头又问了句,“这位叔叔,你找谁呀?”
“是麦儿么?”小短腿点头,沈歌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去岁回爷爷n_ain_ai家时我们还见过,你可记得?”
吴予时的大儿子小名麦儿,去年回坤究县的时候才四岁出头,沈歌对他的记忆力没报什么希望,视线已经绕过他向院内看。
不想麦儿回忆一下,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应道:“沈歌叔叔。”
沈歌一下便笑弯了眼,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就是我,我过来做客了。”
这时有个女声在里头问:“麦儿,谁来了。”
麦儿大喊:“是沈叔叔。”
冉素萱心头纳闷,一时想不起哪个沈叔叔,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来看,一眼便看见蹲在门口言笑晏晏的沈歌。
冉素萱对丈夫这个长相极好的师弟印象深刻,见了人立即便想起来了,忙走出来迎他往屋内坐。
“沈弟你先在屋子里坐着,国子监还没下学,你师兄等会儿才能回来。”
“好,多谢嫂嫂。”沈歌忙把小武提着的篮子接过来,“这是夫子与师娘托我给你们带的一些东西,你们尝尝。”
冉素萱一眼就看到上面放着的纸包,她偶尔会去巷口买饼给一双儿女解馋,对这纸包再熟悉不过,知晓这些东西顶多有一半是婆母给的,另一半则应当是这位师弟的手笔,忙接过来道谢。
说话间,冉素萱的小女儿柳儿也出来了,她怯生生地抓住冉素萱的裙子,半躲在冉素萱后头朝沈歌看,模样极可爱。
沈歌为避嫌,不便与冉素萱独处,给小武与小文使了个眼色,让两人跟着他一起进去。
冉素萱作为一青年少妇,给沈歌沏茶后便躲到厨房里去了,她一双儿女倒是留在客厅里代母陪客。
吴予时手头应当并不宽裕,他租来的小院子并不大,一间厨房,一间客厅,两间卧房外带一间小院。屋内极窄,就放了张桌子与几张凳子,稍多人一点便转不过身来。
沈歌看了眼便心中有数,他心道幸好没来吴师兄这里住,不然还不知道要给师兄添多少麻烦。
麦儿和柳儿都是正可爱的时候,柳儿还有些羞,坐在凳子上不说话,麦儿却已开始启蒙,说起话来一板一眼,一副小大人模样让沈歌忍不住又笑又叹。
沈歌拿桌上的饼给他们兄妹吃,捡了些日常的事问麦儿,又问他学了哪些书,字认到哪了。
麦儿一一回答,他心中极喜欢这个师叔,因为沈歌长得好看,态度又亲切。沈歌看不出他这番喜欢来,冉素萱却为儿子难得的热情而感惊讶。
吴予时下了学便匆匆赶了回来,他与沈歌抱了一下,笑道:“一年未见,没想到能在京中看到阿弟。你秋闱考了道宁府第三,为兄还未说声恭喜。”
沈歌也笑:“多亏夫子教的好。”
“这可未必,父亲教了那么多学生,能中举的不过寥寥几人,可见是你学得好。”
两人激动过后,在桌子两旁落座。
沈歌自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师兄,这是夫子知我要上京之时,特地写了让我带与你。”
在京都要捎信回坤究县不大方便,吴予时许久没接到家书,见沈歌手中的信,忙双手接过来。
沈歌见他小心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目光又悲又喜,完全顾不上说话,也不打扰他。
吴予时一连将信看了三遍方把目光从信纸上转到沈歌的脸上,关切地问:“阿弟在路上走了几日天,可累了?你现如今住在何处?”
“一共走了十七天,我一路上常坐马车并不累,也不辛苦,一路上还多亏有几位经验丰富的大哥帮忙。”沈歌回他,“我现如今住在荀哥那头。师兄,你还记得荀哥罢?上次你回家我带他过去看过你们。”
吴予时连连点头,笑道:“当然记得,你真当师兄记x_ing差么?荀大人姿仪威严令人难忘,我这辈子到如今还没遇上第二个气势能如他者。”
吴予时笑完又道:“荀大人也在京中?可是正忙的时候?”
沈歌避开他第一个问题没答,笑道:“确实,他现今恐怕忙得很。”
吴予时知晓他俩关系亲厚,也不多劝,只是交代道:“师兄这头也有空房子,你若是要与我切磋功课,可随时搬过来与我同住,莫见外。”
沈歌心中一暖,“我知晓,师兄你放心,我便是与谁见外都不会与你见外。”
吴予时见他这认真的模样,开口大笑,“成,那师兄也不与你见外。眼见便要春闱,你课业准备得如何,不如写手文章与师兄看看?”
沈歌没有推迟,跟着他站起来走到客厅旁边的书房。
书房内极小,只放了一桌一凳并两排书架,不过打扫得非常干净,桌子一角放着一只广口大瓶,上面c-h-a着一把梅枝,梅花映雪,意境一下便出来了。
沈歌望着窗外的院子,不禁感慨,“师兄你还道你这是陋室,有花有书有有德君子,何陋之有?”
吴予时拍拍他肩膀,笑:“我倒不知小师弟现如今言辞非同以往,不过你再怎么夸为兄,这文章仍是要作的。”
“作便作,来,我给师兄露一手。”
吴予时也不多言,随手从书架内抽出《大学》,翻开其中一页,令沈歌作文章。
沈歌也不含糊,当场铺纸磨墨,墨磨好,脑海中关于本句的文章也构思好。沈歌坐在来,抓起笔挥毫而就,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