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室内温度25,跟外表零下温度相比,根本就不能有任何的可比性。
路稣年把他放床上,到浴室接了热水,又去路锦丰卧室拿来棉袜子和衣服。
他坐在床上,摇晃着失去知觉的双脚,连着脚丫都好像不能动弹了。盆子里的热气不间断地冒着,他要把脚伸进去,路稣年及时抓住他的脚,别急,脚太冷了,要是这时候放进去,会受不了。
路稣年望了他一眼,单膝跪在地上,搓着他的脚掌,上下摩擦,直至脚开始回温,路稣年试了试水温,才放心似的把脚给放进去。
泡脚后,路稣年又给他穿上袜子,说让他把衣服都换了,他听不清路稣年在说什么,眼里只看到羊毛袜上的带着斑点的图案。路稣年帮他换了衣服,要去脱裤子,他疑惑地盯着路稣年看,许久他才说:我裤子是干净的。
不脏,但是湿了,穿着会冷。路稣年解释。
路锦丰吸了吸鼻子,说道:哦,我自己来就好了。
路稣年放下牛仔裤,出了卧室,等到进来时,路锦丰已经换好了裤子,坐在沙发上。
这是什么,我不喝。路稣年手里端了杯生姜汤,他闻出气味了,他最讨厌吃姜和大蒜,苏凤梅说姜和大蒜有调味作用对身体有好处,可是他讨厌那样子的气味。
生姜汤,暖暖胃。
他往旁边挪了挪,就是不愿意去接杯子,路稣年沉静说道:路锦丰,你可以不去喝生姜汤,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或者打电话让傅坤楠来家里。
我没有生病。他说道。
路稣年坐他旁边,扳过他脑袋,路锦丰,听话点好吗?把药喝了,这样的天气,感冒加重了会很难好。
他闻到生姜的气味,胃里顿时涌出一阵不适感,他想到阳冬晚说过的喜欢闻机车发动后的机油味刺激整个神经末梢,而生姜的气味在鼻腔和口腔相连的咽喉处,搅浑地他晕眩。比起生姜,他宁愿闻刺鼻的烟味。
接过了杯子,他立马端放到电脑桌上,他说:哥,上课去吧,我想去学校。
路稣年从身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部,不去学校了,你哪里不懂的,我给你讲解。
低沉而富着磁性的声音,他强装的从容敌不过,刻意伪装的淡定还是被击碎了,片甲不留,他转身,凝望路稣年深邃的眼睛,我们去见哈里吧。
好。路稣年不做犹豫地回答他。
他面露微笑,路稣年将他揽入怀里,只听到胸膛处的声音强而有力,在此之前,要么把这个喝,要么我们去医院,或者你可以选择何妈给你熬的偏方,但我不大愿意感冒喝草药。
感冒不会死人,我流鼻涕一个月后还是好端端的,不要小题大做。他伸手碰了碰路稣年胸前的纽扣,仰头说道;而且我已经感冒了,喝生姜汤只能预防,它跟能不能治感冒完全是两码事。
路稣年拿开他的手,眉头微皱,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去医院吧,我不想看到路家上下因为有个病原体在,而受到波及。
那你离我远一点就好了。他脸贴着路稣年胸膛,蹭了几下,跑到床上用被子盖到头顶。他不会吃药的,也不要和生姜汤,去医院了医生会总喜欢骗人,反正他就觉得感冒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是人都会感冒,要是连感冒都觉得大惊小怪,那人到底是有多脆弱。
路稣年二姑家是在碧水山庄,他只去过一次,车到山前转弯便是七八分钟的盘山公路,地势较高,雪变得更加厚。
道路被堵塞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祸不单行,车胎爆了,备用胎没带。
望着四处白皑皑的冰天雪地,他打开窗户丝毫没有一些担忧,反倒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手不禁就伸出去,他要下车,路锦丰,你安分呆着。路稣年说道。
他想了一会儿,把门关上,说:我真怕要一直呆在这里,哥,我们走路上去,最多也就一个小时。
一直呆在这里不好吗?路稣年问他。
不好。他想也不想就说,看见路稣年趴在方向盘上,他以为路稣年是因为车胎爆了的事不高兴,可是他都趴了不只一会儿了,他问:你怎么了?
有些累了,让我先趴一下,你肚子饿的话后座上有吃的。路稣年说,十二点半左右阳冬晚会来,放心,我们不会一直在这里的。
他身子倾过去,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路稣年睁开眼看着他,手抚上他脸颊,舒心地笑,没事,你要是下车玩,摔倒了,我怕我真的会背不动你。
不会的,我那么瘦,就一百多斤,怎么会背不动呢?再说了,我走路带眼睛了,一定不会摔倒。路稣年的手冰冷地可怕,额前的碎发因为汗湿而变得不那么柔顺,他伸手去摸路稣年额头,不烫不凉,只是汗涔涔的,脸色苍白。
傻瓜。路稣年的手软榻下去,他拼命地喊路稣年的名字,任他说什么,路稣年就是不再回应。
他掏出路稣年手机,好半天才找出阳冬晚的号码,可是阳冬晚的号码一直无人接听,他试图去找阳冬晚的联系电话,可是他找不到,路国安的呢,怎么没有路国安的号码?他开始急了,摇晃路稣年身体,路稣年,你醒醒,不要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路稣年眼睛紧闭,任由他摇晃,照旧是无动于衷。
往日冷峻不羁的脸,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病态模样,他紧抓着路稣年的手,怎么也捂不热。
他错了,他真的不该这样的,过去他真的觉得路稣年不好,路稣年待他是不折不扣地坏,使尽各种办法欺负他,用各种污言秽语来教他难堪,说白了他喜欢万众瞩目的他,又惧怕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对自己厌恶的男孩
其实路稣年对他真心实意地好,李哥说过的话,他承认他动容,但他可气,他气自己,气该死的命运,他险些要堵上一辈子,险些要走上一条不归路。漠然下的关怀,冷酷里的柔情,路稣年对他好,他一直装作不知道,贪得无厌,总把有些东西理解为应该的,必须的。
可是,可是,他越想越害怕,最自私的是自己,最混蛋的才是自己吧
多久了,阳冬晚还没来吗?路稣年呼吸艰巨,微微睁开眼,看向身旁的人。
人在最崩溃的时候往往越是坚强,感觉到路稣年指尖的动作,耳边传来虚弱的声音,他就受不住了,扑到路稣年身上,记忆里他哭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却从未有过一次比这恸哭得凶猛。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你吓到我了。他鼻塞,哭得厉害就咳嗽,好半天才说上话:路稣年,你好过来,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呆下去,我不闹了,你不要闭眼,刚才你不知道我都有多害怕。
路稣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抬手,却碍于没有力气,不得已垂了下去,鼻尖贴合着路锦丰围巾上,清淡的洗衣液含有的柠檬味,清爽好闻。
就像经历了一场与死神的搏斗,浑身都没有力气,他趴在了方向盘上,紧接着就失去意识,黑暗里他找不到方向,依靠嗅觉摸索着前后左右,他做了梦,打开一扇门,暗红色的魔爪刺进他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