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真看一眼木槿那张祸水美人脸,也觉得还是藏在自己院子里的好。
木槿说:炉子上的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配小菜吃可好?
纪真点点头:一碟酱瓜就好,你们俩也一起,别等大厨房了。反正咱们什么都不缺,自己过自己的就好,就当换了个地方住。
才摆好清粥小菜,大厨房的晚饭也送了过来。四个菜,一碗汤,一碗米饭,两个小卷子。菜全是肉菜,大荤,汤是鸡汤,表面一层黄澄澄的鸡油。
纪真身体还在调养中,日常饮食极清淡,偶尔才能开一次小荤,这样的菜他根本不能吃。
木槿沉着脸看着那几个菜,一张美人脸完全阴郁了。
纪真瞅一眼红烧肉,叹口气,说:你们俩吃吧,别瞪了。
不过,这样的手段,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点儿!
第3章
正泽院。
侯夫人郑氏看完女儿回来就砸了一个杯子,恨声道:我恨。
福嬷嬷挥挥手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想起女儿孱弱的身体,郑氏眼睛红了:奶娘,我恨。敏姐儿只不过在院子里多待了半刻钟就染了风寒,一年到头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凭什么那个贱种就能活得好好的!还有我的暄哥儿,人品才学没有不好的,却生生给一个贱种做了陪衬!
福嬷嬷拿了帕子给郑氏擦眼泪,心里也恨极了,却不得不软声劝导:夫人仔细自己的身子,大姑娘就指着夫人呢,还有世子和暄哥儿,便是为了这三个好孩子,夫人也得放宽了心思保重自己。夫人若是气坏了身子,敏姐儿还指望谁呢!
自从夫人坏了身子再不能生,侯爷就一天天冷了夫人,最近更是宠着繁景院。白姨娘年轻貌美,膝下已有一女傍身,现在又怀了身子,勾得侯爷一个月总有大半个月歇在那边。比起拿捏早就得了侯爷和老太君厌弃的三少爷,挽回侯爷才是要紧啊!福嬷嬷知道自家夫人的心结和执拗性子,只好搬出小主子:敏姐儿要看人家,暄哥儿今年也要下场,府里万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便是为了姐儿和哥儿,夫人也暂且忍一忍,总要把外面的脸面做足了。
郑氏怔怔地坐了半晌,说:嬷嬷看着办吧,我见不得他。
福嬷嬷赶紧答应了:我这就去吩咐我家那口子,先把云霁院那边的人手添补一二,赶明儿再叫了人牙子来,好好挑上几个。云霁院那边没有丫头,咱们院子里的秋红是个伶俐的,先调过去伺候几天怎么样?
郑氏眯了眯眼,说:正该如此。秋红仗着祖父伺候过老国公自己又识得几个字,颇有几分拿大,时不时就往暄哥儿身边凑。暄哥儿人品才学都是好的,颇得国子监祭酒青眼,只待秋天下场中了举人便去提亲,万不能被一个丫头狐媚了去。
清早,纪真一起床就见自己屋子里多了一个丫头,十四五岁的样子,怪漂亮的。
奴婢秋红,见过三少爷。秋红不甘不愿地行了一个礼。
纪真点了点头,自己动手洗漱。
秋红见状,本就不情愿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鄙视。
时间还早,纪真先吃了一碗粥又喝过药才动身去请安。
侯府占地面积颇大,云霁院又偏,离侯夫人的正泽院和老太君的荣禧院颇有一段距离,于是,纪真就毫不犹豫坐了轮椅。
到了二门,木樨停下脚步,把轮椅交给了秋红。
秋红沉着脸接过轮椅,推着纪真朝正泽院走。
纪真就有几分庆幸了。这个丫头不知道谁弄来的,不情不愿的,想必是碍了谁的眼被发配了,倒是方便了他。小厮不进二门,他现在一没体力二不认路,身边还真离不开人。
到了正泽院,看门的婆子进去通传,一进去就没了踪影。
纪真从座椅下摸出一块毯子,抖开,往腿上一盖,又摸出一个手炉,怀里一抱。
秋红目光有些呆滞。夫人本就不喜庶出,三少爷又是这样一副做派,岂不是更惹夫人厌恶!
纪真往暖炉里加了一次炭。就凭他那便宜姨娘做的阴损事,侯夫人早就恨死了他,好感度刷不来也不想刷,当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越是大户越是要面子,既然不能打杀了他,别的手段也不算什么了。他有异能有银子有院子有独立生活的便利条件,一不想考进士二不想做官三不想娶媳妇四不想生崽崽,就算硬给他安个不孝的名声影响也不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海纳百川无欲则刚,是这么个说法吧,大概。
摸着手炉,纪真就默默一笑。
正泽院里,侯夫人郑氏直气得心口疼。那个贱种果真就是生来克她的,谁家庶子在嫡母面前是这个做派啊!
没多久,一个青衣少年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过来。
正泽院的门很快就开了。
三少爷,四少爷,夫人叫你们进去。一个圆脸丫头迎了出来,话是对着两人说的,眼睛却只看了一个。
三哥。青衣少年冷淡地喊了纪真一声,便站到旁边,等纪真先进门。
四弟。纪真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当先进了院子。
四少爷纪暄,跟他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之一,在国子监读书,去年考了秀才,正准备今年秋天下场一试。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谁先进门都说得过去,看起来倒是个谦虚知礼的。
纪真走在前面,纪暄停顿了一下才跟了上去,心里有几分意外这个庶兄居然真的先进去了!
一进门,纪真就感觉到两道阴冷的目光刺了过来,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慢纪暄一步跪了下来:给夫人请安。
暄哥儿过来,上回你提过的两本文集你舅舅找到了,昨儿才送来,你看看。郑氏看都不看纪真,直接招呼小儿子。
纪暄一喜,站起身就往前走,走两步停了停,往纪真那边看了一眼,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拿起了那两本文集。
母子两个亲亲热热说着话。
纪真在纪暄拿起那两本文集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四下看看,挑了一个离门不远不近吹不到风的凳子坐下了。
郑氏看到,好一阵肝疼。
福嬷嬷上前一步就想训斥,还没开口就被抢了话头。
纪真说:夫人,我身子弱,不知道咱们府上有没有长备的大夫,来前抓的药快吃完了,大夫说吃完就该换方子了。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起身走过去放在桌上,说:这是我的脉案和以前用过的几张方子。
脉案在最上面,不利子嗣四个字清清楚楚。
郑氏看着那四个字有几分快意,想起病弱的女儿,又觉得远远不够,此时对上纪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控制不住脸上就有几分扭曲。
纪暄目光从脉案上移开,看看站在那里脸上有些冒虚汗的纪真,再看看脸色有些狰狞的母亲,微微皱了皱眉。
纪真后退两步,说:大夫说我这病得慢慢养,药不能停,不过药钱不便宜,府中不方便的话我自己使人去抓药也是使得的。
郑氏咬着牙,一字一句:没什么不方便,回头我就让关大夫走一趟云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