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风本也无事,便由着他,陪他在药阁看了整三日的书。
今日十一月二十八,宣洪五十岁寿辰。今日的寿宴,素风躲不掉,他也不想躲掉,只是沈连止却一定要跟着,他便也就带着了。
寿宴摆在辛梧宫的宫苑中,上位摆在一天长廊之中,那是宣洪所坐的地方。
宫苑中扶桑花开得正盛,和煦日光下显得妖娆无双。
素风来的不算早,却也不算最晚,他惯喜欢低调,但事实,无论他如何低调,在别人看来他都很是高调。
因宣洪和穆歌一来便都齐齐对他笑了,可见他是多么招人喜爱。
宴会一开始便是各种祝贺,各种珍奇寿礼,素风不觉有趣,也不觉无趣,只静静的喝酒看着,偶尔偏头便能看见穆歌神色不明的看着他,然后他便向穆歌轻轻举杯,接着喝酒。
素风淡淡的看着戏台上的一出八仙贺寿,指间的青花瓷杯中酒色晶莹,他微微晃动着酒杯,等待着今日的重头戏。
宴席过半,宣洪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神色开怀的宣布了一件事,烨王与荣达将军之女容柳依的婚事。
对于宣洪的意思,众大臣猜测纷纭,各种猜测都有,却独独没人想到此事是素风促成。
素风只在宣洪面前道了一句:容烨联姻,可兴社稷,亨国运。此事便成了。
他向来不拘小节,觉得偶尔扯扯谎也没什么,况且他也不觉得这是在扯谎,兴不兴社稷他不知,可他却知,此事是他所愿。
穆歌坐在宣洪左手高位,他的角度刚好看清殿中所有人,他看着小声议论的众人,又看看了面色如常的素风,心中似有一丝明了。
素风端起酒水想要饮下,胸口突然一阵热浪涌出,他想强行压制那口血,可始终是无能为力,血顺着唇角滴落,却被他用酒杯遮挡住,血顺着杯沿流入杯中,晶莹的液体变成妖艳的红色,他面色平静的抽出帕子,拭净了嘴角的血迹。这一段动作无人看出端倪,只除了一个人,凌穆歌。
他看了素风许久,在看到他嘴角流出鲜血时,漆黑幽深的眸骤然一紧,然后微微眯起,看着素风把染血的酒倒掉,眸色更深了些。
素风放下酒杯,起身对宣洪颔首道:素风不胜酒力,先行回府了。
他的话在别人看来是大不敬,可是在宣洪却很是正常,因素风从第一次见他,从未行过大礼,在他看来,能助他得永生的人,定不是常人。
如今虽还未见长生之功效,他却也明显感觉到容光焕发,精神也好过以往,所以他对素风更是尊重有加,他关怀道:圣卿既有不适,便先回吧,朕吩咐人送圣卿回去,回府好生休息。
素风起身,道:皇上不必费心了,我带了随从。
得了宣洪的准,素风便要离开宴席,站起的身形有些微晃,显然一副喝多的样子。
穆歌蹙了蹙眉,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素风的身影,待看到素风被等在门口的沈连止和青云扶住时,眸色深了深。
他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和沈连止片刻也分不开了。
想到刚才素风好像是吐血之事,他好看的眉不由蹙起,想着该是他看错了,可是想起那次在陵南城,素风好像也吐了血,难道是他刺的一剑,不只是一剑而已,难道剑上有毒?
他一时猜测许多,却苦于无法证实,觉得还是该找素风问上一问,亦或找魅影仔细查上一查。
只是想着如今与素风的关系,他觉得还是要好生斟酌一番,到底该拿素风如何?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是想如何?与素风,他真的毫无办法,素风如今是对沈连止有情了。
穆歌是如此觉得,他越想便越觉得烦闷,这个宴会他本就觉得无趣,如今更觉烦躁。
091.素风听墙角,他都知道
月光皎皎,银辉满布,一轮下弦月斜斜挂在空中,今夜月亮虽不甚圆满,星子却很多,园中的扶桑花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更加的妖艳。
夜微凉,却没有风,是个赏月的好时机,素风闲闲的躺在游廊的红瓦之上,赏着众星拱月的美景。
他觉得许久没这么安静过了,其实他身边一向都比较安静,许是最近有些累了,所以他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些难得。
素风看得久了,便有些困意袭来,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就在半梦半醒间,游廊之下突然传来匆忙脚步声。
文卿,可找到素风?穆歌略带焦急的声音传入素风耳中,素风有些疑惑穆歌为何如此着急找他?
他虽疑惑,却躺着没有动,他就是想听听接下来的动静,这虽属于不道德的听他人墙角行为,可是他却毫不察觉这么做是不对的。
他向来是这样,想做便做了,如今就是想听便听了。
回皇上,没有找到,管家和青云都不知文卿的声音顿了一下,素风猜想他是在想该如何称呼他,果然,文卿接着道:管家和青云都不知道阁主去哪了?需要臣让他们再去找吗?
素风修长的手指抚上唇角,觉得他阁主这个称呼用的不错,然后继续听他的墙角。
穆歌道:不用了,他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许是和沈连止在一起。声音微有起伏,却不甚明显,素风看不到他的神色,自然也无从猜测他说这句话时是想的什么。
接下来便是许久的安静,偶有微风吹拂花丛发出的轻微声响。许久之后,文卿道:皇上,臣有话想讲。
许是穆歌点头应了,文卿又道:阁主如此对皇上,皇上对他为何还如此在意?
穆歌道:为何突然说这个?
文卿回道:臣若说,臣心中觉得酸涩,皇上会治臣一个什么罪?素风猜想他此时一定很认真,面上也许真的带着苦涩之色。
沉默许久,穆歌道:文卿,不要想太多。此为拒绝,却也不会怪罪他。
情之一事,如何怪罪?
安静半晌,穆歌声音又响起,他道:他如此待我,我怎能不在意?
文卿不解道:皇上此话臣不甚明白?
穆歌问:宣洪近一年是不是大肆修建行宫?
文卿道:是,这?
穆歌又道:这与朕可有利。
文卿思索片刻,道:宣朝大肆修建行宫,国库空虚,说起来于皇上到是有利。
穆歌轻笑一声,又道:素风任国师之职后,宣洪便不甚理朝政,长期沉迷长生之术,素风来的四月后,五皇子逼宫,其他皇子渐渐不睦。如今宣景烨与荣达将军之女联姻,宣景烨和荣达联手,宣景祺就有了对手,宣朝是否够乱了?是否还有心增强兵力?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国库空虚,兵力薄弱,内忧不断,这些对我可都是有利?
文卿似惊异,道:皇上意思是,阁主来宣朝的目的是为了帮皇上。他其实不用问,心中已十分明了了,他此时觉得,素风确值穆歌放入心中。
素风放在唇角的食指顿了顿,浅蓝色的眸中有一丝无奈,他都知道了,他的穆歌还真是聪明的紧。
可是他却只聪明在国事,在天下。于情于他,他都不甚聪明,奈何他却喜欢的紧,心之所爱,他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