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垣冷笑,“天君一向不就喜欢清冷的美人么?像我这样的自然是入不了您的眼。”
天垣心里大赞,果然是你最了解我。
可口上却不能说出来,天垣假正经的说着,“你就是年纪太小,以后锻炼锻炼也能……”
这话说的不假,太微晚他俩几千年来天宫,在人间又只是个孩童时就飞升,性情上难免欠妥当,可若假以时日,必不比紫微逊色。
微垣打断他,怒道,“我哪里小了?!你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怎的乱找借口?!”
天垣摇摇头,叹道,“论仙龄仙阶,天宫确实找不出几个比你更大的,可是你扪心自问,这上万年你在天宫可有这次下凡在人界学到的一半多,不信你想想若是以前今天我俩早打起来了,那还会如此心平气和。”
作为一个经常被贬下凡的老油条,天垣可谓语重心长,忆苦思甜。
合着是把他当孩子了,微垣心里愤懑,这家伙忒不是个东西,这种借口都能诌的出来。
其实当微垣知道吵不过天垣时就应该抽身离开,否则听了他的歪理这恐怕辈子是对爱情是没什么想头了,尤其是对天垣的爱情,半点念想都不要存,天垣这辈子伤过的人连他自己都记不得,掰着指头都数不清。
微垣几天前日去月老那儿查姻缘簿,看见一千年前,天垣被贬下凡投身为晋文公姬潺,是个短命鬼,在位不到两年退位给了他弟弟姬骠,连史书都把他除了名压根当没这个人,他和师旷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可惜最后悲剧收场,一个瞎了,一个死了,本来挺感人的故事,可当微垣再翻到天垣后来历劫发生的情事,一个比一个悲壮,一个比一个惨烈,却是半点可怜他的心都没了,“活该。”微垣一合姻缘簿,怕再看下去撕了它的心都有。
师旷算命好的阴差阳错成了仙到天上来追天垣的情债,别的那些个情人轮回道上为了等他,灰飞烟灭的,不入轮回的大有人在。
微垣瞧着眼前的天垣,桃花眼灼灼,白袍玉冠,喜欢笑,笑时眼睛眯着,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不笑时一本正经,犹如夫子手下最乖觉的学生,不由得让人信服,可是他最会伤人,他曾执子之手,约与子偕老,他曾轻挑别人下巴说,“……你不愿意也是不成的,我这辈子是和你耗上了,今生不行就来世,来世不行就生生世世,总有一天你总能爱上我,可要到那时我不爱你了你就哭吧!”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昨天他还深情款款非你不可,明天他可以迈上天梯头也不回,那时的模样仿佛人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微垣袖里藏着十二支白玉金丝扇的手攥的死紧,微疼。
心里像被挖了个洞,冷冷的,难受至极,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明明昨天还是说爱这个人的,突然就不爱了,纵轮回千世,也许微垣都不忘,总以为那个人也是记得的,可是那人忘了,不仅忘了还劝他也别记得,“不过就是轮回而已,哪个神仙不得挨上几回,倘若每回都记得清楚还给不给活路了。”
天垣呀,天上最薄情的,你喜欢谁都行,对象可千万不能是他。
月老领来新弟子时告诫的话,微垣到现在都记得,现想想这句说的真对。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原来被贬下凡并不可怕,是上天庭后的突然面对的心碎与绝望才最可怕。
就像天垣给了的爱,再由他生生打破。
心非铁石,由人践踏,到底也是会痛的。
微垣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可曾爱过?”
天垣瞧着九重门,叹,“爱过。”
“现在呢?”
“不爱。”
微垣向玉帝请命自堕凡尘愿受三生三世情劫轮回之苦,天垣听说这事时,微垣已经进了轮回道。
最高兴的莫过天垣,这下再没人成天找茬,处处挑刺,时不时再背后放他一箭,捅他一刀,打他的小报告。
于是天垣大宴好友,喝得一塌糊涂,最后师旷扶着他入寝时,天垣痛哭流涕,口里“太微,夕渐”的乱叫。
师旷擦着他的脸道,“即舍不得又何必伤他。”
天垣摇摇头,“你不懂,与其让他越陷越深,倒不如现在绝了他的念想……长痛不如短痛。”
入夜,师旷与他抵死缠绵,师旷晶亮的眼眸染了墨似的看不见底,天垣搂着他的腰,横冲直撞,毫不怜惜,抵着师旷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开,埋头咬着他的颈子,斑斑驳驳的痕迹印了个遍。
每每入睡时,天垣都会头痛欲裂,百次轮回的记忆前扑后继的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痛的撕心裂肺。
微垣说他滥情伤人,可感情这东西伤人必先伤己,若连自己都没有痛觉,如何能让别人痛不欲生。
所以呢……伤人一分,必先伤己五分。
天垣历劫的记忆是混乱的,今天想起这世或许明天回忆会记起下一世。日日徘徊在崩溃边缘,永不超生。
可今夜他下了死劲的去想与师旷的往事,每每断开接着再想,头上冷汗迭出,终于将记忆连成了整串。
渭水畔,千年前。
姬潺继位之初,闻《清商》,一曲误师旷一生。
亡国之音终未亡国,是师旷闯进了晋文公姬潺的后半生。
九
天垣记得那个小乐师长的不错,算不上绝美,自然和夕渐没得比,可姬潺就是爱上了,毫无理由且非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