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每一次摄鹰王战胜,驻扎的营地就会往前,逼迫上官靖退后,而上官靖战胜,摄鹰王的部队主动撤退,形成名义上上官靖战胜,实际却没有多大改变。这样的情况,在第三个月的月初,连悦华发现了,并且叫来了上官靖,两个人在营帐中私下讨论。
“你说的情况我也有所发现,这三个月来的战事的确蹊跷,分明我们战胜的次数比他们一倍不止,现在却被他们逼到了漠西边缘,实在奇怪。”上官靖皱眉,和连悦华在一起说话,不想睡上下级,然而像是朋友。
“而且我还发现,近来的几场战事更加怪异,虽然摄鹰王那边败退,可细数一下尸体的数量,分明我们这方死伤较多,他们没理由因为一点儿下风就撤退。”连悦华微微凄迷眼睛,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就不得不想起地方那个穿着白衣的青年。
“你这么说的确也是,莫非这就是他们的计策?”上官靖的眼神占了点儿厉色。
“如果是这样,那那位叫狸儿的军师也太小看我连悦华了,他们要反败为胜,要以退为进,那我们就来个顺水推舟。”连悦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点儿色彩,跳动的异常好看,让上官靖看着不经意想到了那个晚上。
那个本来不该存在的晚上,那晚的连悦华苦苦哀求,眼眶中的泪水直淌出来,也是湿润不已,现在看来,同样闪着水光的眼瞳,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上官靖愣了愣神,连悦华只要一句话,他便知道什么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也不再说话,听连悦华细细道来。
这晚的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就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
印瞳的营帐内,红色的披风挂在了衣架上,一身铠甲已经脱下,只穿着一件里衣,外头披着个外套而已,红色的外套与白色的里衣成了鲜明对比。印瞳披下一头黑发,原本凌厉的双眼此时也染上了几分温柔,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爬在伏案上正在写字的人,时而勾起嘴角,时而皱起眉头。
狸儿哪不知道那人是在看和自己,只是他不说,不抬头,怕一个抬头还没来得及看到现在所感受到的温柔眼神,那人就已经将一丝感情收起,变成公式化的神情了。
“狸儿。”印瞳突然喊了一声。
狸儿这才不得不放下笔,朝他看过来,出乎意料的印瞳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清醒,嘴角也挂着笑容,即使如此,也却难得。
他一步步朝印瞳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只见印瞳伸出手拉过他,让他坐在旁边:“黄臻的事情算是彻底办妥了,上官靖也陷入了圈套,再聪明的连悦华也比不上一个狸儿,或许明天,又或许后天,我就能战胜上官靖,一举拿下漠南。”
“是啊,到时候你就是大漠之主。”狸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享受着或许仅有的一刻温存,也许他一个睁眼,印瞳就会将情绪统统收回,再温柔的眼神,再真实的微笑也不复存在。
他还未睁开眼睛,扑鼻而来的热气让他心脏猛的跳动,印瞳没有亲吻他,只是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节奏,能闻到彼此身上特有的香味,几乎静到可以听到心跳。
“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我怎么活?”印瞳说完这句话,狸儿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动声色,眼神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情绪。
他在害怕,在担忧,害怕真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印瞳不在他身边,他又变成一个人,担忧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等到他真的完成了之后,他们早就回不到最初的关系。
本来就是一个答应而将他们连在一起,这种羁绊他无法忽略,却又觉得是谁都可以。若一年前在风尘址的不是印瞳,他此时或许就靠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又或者,他对那个人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情愫,迫使自己必须去面对即将可能面对的一切,害怕还未在一起就要考虑分开的苦。
“我一定活不了……离开了你,我一定活不了……”印瞳低着声音,沙哑好听,凑过头去,亲吻了狸儿,唇瓣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印瞳能感觉到他的冰冷,而狸儿则能感觉到印瞳的滚烫。
他们两个分明截然不同,却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自由安排这种说法,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顺其自然的,便将两个人的生命连在一起,割舍不开。
印瞳紧紧的抱着狸儿,像是要将他揉进骨头里再也不分开一般,狸儿也任由他抱着自己,感受嘴唇上被人亲吻,被人摩擦,被人的舌头撬开勾起他舌头的种种感受。两百多年来,他从未体会过,即使两百年前的卫鉴,他也只是远远看着,深深的吻如同印瞳这个人一般,似近似远,似存似幻。
舌头离去,他不舍,舌头靠近,他却推拒,虽然矫情,却显得更有情趣。
印瞳被狸儿的动作逗笑,亲吻他的唇改成了亲吻他的脸,鼻尖,睫毛,然后到额头,一路一路,闻着他的发香,总觉得怎么也吻不够,怎么也不能放开。他想就这样抱着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人,却在心里害怕那一点点拒绝,若狸儿不愿意呢?他不想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不开心,却也不能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两百年前的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风尘树,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存在是何意义,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碰见一个叫做上官迎阳的小孩儿,他天生瞎了。那个时候的迎阳只有六岁,喜欢跟在我身后,他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狐狸,他便喊我胡哥哥,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十一岁的迎阳带回了一个满身桀骜不驯气息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卫鉴。”
印瞳看着靠在他怀里的狸儿,那张仿似永远不会多出一点儿情绪的脸此时正沉浸在远久的回忆中,他听着,也不去打扰,清楚的明白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狸儿向自己打开心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