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瞳还是笑笑,司空傲前来站在他俩的身后,看了一眼印瞳揽着狸儿肩膀的手,直接开口:“主子,凤炙不见了。”
“是不见了,还是走了?”印瞳问。
“……”司空傲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只说:“应该是走了吧。”
“是走了才好。”印瞳继续道:“若是不见了,很可能是被武功高强的人掳了去,对我们没有好处,或许还会招来麻烦,若是自己走了,那就表示他不愿呆在军营里,也表示他不会对我大军做出任何不利的事,走了才好。”
这话虽然说的一点也没错,可司空傲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再抬头看向印瞳的时候,回想起自己与凤炙见面也是主子一手安排的。
与其说是主子安排的,倒不如说是离先生的想法,狸儿看见司空傲的眼神朝自己瞥过来,对着印瞳一笑:“我有些话要对司空将军说。”
印瞳一愣,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晃着手中的玉柱度步回去。
司空傲不解的看向狸儿:“离先生有何话对我说?”
“该走时,让其走,该留时,其自留,司空将军你虽不算绝顶聪明,却也是大智若愚,凤炙与你并非强求的来的,我只奉劝司空将军一句,男人的承诺至关重要,若司空将军早有想法,何不按照想法行事?多恼其他也无益。”狸儿说完这句,便顺着印瞳的脚步离开。
只剩下司空傲一人站在原地,承诺,至关重要。
四十九
温湿的牢房外厚墙堵堵,看守的人一圈外又围了一圈,黑石铸成的牢房大门打开,两边的墙壁上都五步一根火把,照的整个隧道通亮。走十步一个岔路口,里面九曲十八弯,每一个岔路口中都有五个牢房,这样的设计更是如同迷宫一般,若非在里面长久住过的人,进得去也未必出的来,更别说将人救走。
卫疆旭将南秋风关在这个地方无非是想要让他的同党有进无出,南秋风被关在最里头的一层,看守的人每两个时辰换一批,每换一批的时间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他身上千结锁也不可能。
墙壁已经与天然的石头形成一体,坚硬无比,墙顶上还因为整个牢房的温度一滴滴往下滴水,滴落在南秋风的头顶,让他稍微有些活着的知觉。眼前一片迷蒙,看什么都是虚幻的,只有手腕和脚腕上的疼痛让他支撑到现在,满头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原先就纤瘦的身材现在更加夸张。
耳边只能听见一遍一遍的滴答声,南秋风眨了一下眼睛,让睫毛上的水珠落下,回忆起自己落入现在这般下场的缘由。
那个在黑店里相遇的人仿佛就想安排好了一样,插入他原本安然的生命中,父母的死还历历在目,怎么也忘不了全家三十几口人凄厉的尖叫声。他还曾在那座大院里和那个人执子对弈,那人的棋下的很好,好几次差点儿就输了,每回那人赢了之后,都会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想到这儿,南秋风眼神略微温柔了一些。
他是贱么,不然为何此时还要想着那个人?他心狠么,否则全家皆因那人而死他竟然还不怪那人。
落叶纷飞的大院中,他会穿着一身黄色的长衫,如同中原人一样,站在树下看着沙华手中握剑在瑟瑟的落叶中舞剑,沙华舞剑特别好看,一把刚硬无比的剑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游来游去,软若蛇骨。
他们还会对诗,坐在院中,手上捧着热茶,想起那句诗便让对方对出下一句,次次都是南秋风赢,因为他在中原什么也没学会,唯独学会了诗词歌赋。他们家世代文官,他学不来武,不能像沙华那般武功卓越,只能拿着书本舞文弄墨的,可看着沙华与他对诗的模样,还有几分喜欢的味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些诗句,哪句不是情意绵绵,唯独他沙华不知,每回从南秋风口里念出这些的原意。
冰凉的水又一滴滴在了南秋风的后颈,顺着脊梁划入背后,衣服有一半已经湿透,倒不是水染湿的,反而是一片红色,嘴唇干裂的没有一丝血气,哪怕是睁着的眼睛,也即将闭上一般。
牢房中安静的出奇,幽幽的好像传出什么歌声似的,几个看守牢房的人转了一圈回到了关着南秋风的那个门口,看着里面半死的人突然一笑:“瞧,他倒是不怕死,还有兴致在这儿哼歌。”
“你听得懂他是在哼歌?”
“听不懂他说的哪儿的话,不过调子应该是在哼吧。”
两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之后,继续巡视,那全身的力气都在锁链上的人无力的垂了一下头,干裂的嘴里依旧吐字清晰,只是声音低沉沙哑,破碎了一般不若原本那么好听了,念出来的诗,唱出来的歌,都让人听得不舒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唱完了这首诗,南秋风又再度开口,就现在的场景,吐一番自己的苦水。
“黑屋如冬落清水,几段相似几抹泪;
犹记院落除白子,玉环碰杯饮酒归;
青丝成灰发如雪,愁脱江山应离别;
诗词歌赋满惆怅,一腔热情赴东却。”
沙华赶来漠南的时候,兜兜转转才找到地牢,因为轻功好,躲过了那群人的视线,加上印瞳输给自己的几道内力,屏住呼吸在地牢中找了三圈也找不到南秋风的影子,只能听到水滴滴下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