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来拜师的,择羽整整皱巴巴脏兮兮的道袍,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眉目清朗,虽是一身素白,却掩不住周身的华丽,腰间挂着一枚鲜红剔透的……玉?不是,似乎是鱼鳞。择羽修习玄法多年,一看便知,这片鱼鳞来头不小,搞不好是神兽的利鳞,此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择羽摸摸下巴,换上谄媚的嘴脸,正准备拍着对方的肩膀,以示首席大弟子对小师弟的亲近之情,不想明修道长已经开口:“公子,贫道才疏学浅,不敢罔为师尊。公子还是另寻他处吧。”
择羽一肚子话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拉着明修道长低声说道:“师傅,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咱这可快半年没吃顿饱饭了,您老人家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
明修道长摸着白胡须目光灼灼盯着择羽:“孽徒,为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出家人怎可因一己之私耽误他人修习。罚你抄道德经二十遍。”
“师傅,人家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又不是被咱们逼的。再说,咱们这儿怎么不能修习了?”
明修道长拿起拂尘作势要打:“孽徒,还狡辩。”
择羽抱头躲过明修道长,冲众师弟招手道:“择杨,择焕,师傅累了,快扶他回房休息,这位公子先交给我。”
众弟子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像抬死猪一样架起明修道长向观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师傅,你老人家就安安心心讲经,其他的您就别管了,交给大师兄吧。”
明修道长被众人驾着,拂尘跌落,狼狈的抻着手脚:“你们这群猴崽子,简直反了。今天都别想吃晚饭,在三清殿前罚跪。”
众弟子撇嘴:“不吃就不吃,反正也没什么吃的。”
择羽看见那白衣公子默默在风中石化。
月华初上,圆徽观一阵鸡飞狗跳。明修道长拿着扁担追在择羽身后:“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师傅的话也不听了。”
择羽跳上桌子:“师傅,我们虽然是修习玄法的,可是毕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穿衣。那凌泽是富家子,招他进来咱们不就有饭吃了吗?”
明修道长一扁担挥过去打在择羽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知道个屁。那凌泽家底殷实,换了你你会不会出家?就算出家会不会找咱们这样的小道观,你想过没有。”
择羽跐溜一下蹿上屋顶:“师傅,弟子愚昧,弟子吃的米还没您吃的盐多,走的路还没您过的桥多。弟子错了,弟子领罚。可是现在那凌泽已经进来了。您总不能赶他走吧。出家人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明修道长抬起的手终于放下,黑着脸看着一脸痞子样的择羽。择羽趁机跳下来,跪在地上抓着明修道长的衣角:“师傅,您惩罚弟子吧,怎么罚都行。就是求您别再生气了,弟子担心您气坏身子。”
明修道长叹口气,转身回房:“去,把后院的十斤柴火劈了。”
“师傅……”
“不劈完不准睡觉。”明修道长转头看看跪在院中的大徒弟,摇头道:“你这身衣服,唉,明早把师弟的衣服全洗了。”
“师傅……”择羽满脸是泪。
“不许找人帮忙。不洗成白色不许停。”
“你为什么出家?”择羽抡起胳膊,一斧头劈下。
凌泽幽幽的看着夜空。
“我想成仙。”
斧子落下,砸到择羽脚背。择羽扔掉斧子,抱着脚直跳。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凌泽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成仙吗?”
凌泽犹豫一下,还是点头。
“那你还……”
凌泽抬头眯着忧郁迷离的眼望天:“因为我的璟舒在上面等着我,我要去找他。”
择羽突然觉得后槽牙酸的厉害,他揉揉腮帮,接着问:“你确定自己能成功?修习玄法,多数人只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真正能飞仙的只是凤毛麟角,就为这一点点希望你要断送自己一生么?”
凌泽浅浅笑道:“在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情么?”择羽实在是不懂,难怪世人常问情为何物。
“择羽师兄年方几何?”
“师傅说我是庚戌年生的,今年虚岁十九。”
“其实在下还虚长了择羽师兄几岁。等师兄到了在下这个年纪,遇见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就会明白在下的心情了。”
择羽看着月光下的凌泽,突然有些莫名的惆怅:“也许吧。”
2.
夜已深,云霞遮住如勾新月,漫天星子亦藏进云层中,漆黑一片。
优美琴音至湖畔而来,袅袅娜娜,不绝如缕。
赶路书生驻足聆听,不由向那琴音飘来处走去。曲径通幽,忽的眼前一亮,只见那湖心的凉亭里,一蓝衫女子临湖抚琴,墨黑发丝垂于胸前,纤纤玉指在弦上轻轻撩拨,波动了琴弦,也拨进了书生的心里。
书生痴痴看着这一幕,仿若置身瑶池仙境,观赏仙娥奏曲。一曲终了,女子低头款款而出,向书生行礼:“公子,奴家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