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江小石的小腮帮子里还鼓鼓囊囊的塞着饭,就要抢答了。他的大爸爸从前很爱他的,就是最近,才不小心把他忘了。
“好好吃你的饭。”江意拍了儿子的小脑袋一记,平静的告诉余嫣然,“我失忆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记得的。而且住在不算太远的地方,生活得很平静。”
余嫣然听得微怔,“那你怎么不跟家里人联系?”
江意耸耸肩,“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他们吧?既然你说,我从前是个很照顾家人的人,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我不再跟他们联系。或许,是我累了?”
余嫣然这回真的诧异了,认真的看着江意,“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你总说他们再不好,也是一家人,不能扔下不管。”
江意却告诉她,“那可能是从前的想法,说实话,我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他们了。就算记得的话,我想人的想法也会变的。大巫……嗯,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个人善良,对别人好是对的,但这种善良却不是无止境的。就好象在草原上放牧,你不能总是把羊放牧在一片地方,那样再肥美的草原也会很快就变成荒地。你得在这里放放,到那里去放放,给草地休息生长的时间,才能让羊儿一直有草吃。唔,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余嫣然看了他半晌,终于黯然道,“我明白,你说得对,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你真的不是从前那个江意了。”
“他现在是我爸爸。”小石头忍不住又插了句话进来,似乎怕江意责骂,赶紧又说了句,“爸爸我口渴,要喝汤。”
江意嗔了儿子一眼,却是任劳任怨的给他盛了碗汤来,小心的试了试,觉得不烫才喂给他喝。转头望着余嫣然温和微笑,“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带我回来这里,回来看看也好,毕竟是自己的家。”
余嫣然略带伤感的笑了笑,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也没说的低头吃饭了。
江意其实能猜到一些她的心思,可她不说,他也不会说。
一顿饭吃完,店里的高峰期终于过去了,喝杯茶歇一歇,江妈妈终于忙完,能过来坐下好好说几句话了。
余嫣然很识趣的打了个招呼就要告辞了,“突然想起来,有个学生约了我在网上问点功课上的事情,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江意,谢谢你,今天是很愉快的一天。还有小石头,西西,也谢谢你们。”
拜拜!江小石很礼貌和江西西一起跟她挥手道别,原来这个新妈妈不是长期的,那小石头就可以放心了。回去也不用担心因为做了小叛徒,要被小爸爸打屁股了。
“可以要个拥抱吗?”余嫣然笑着抱过了江小石和江西西,又站起来看着江意。
江意微笑着伸出双臂,余嫣然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哽咽着道,“记得以后要好好过,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哦。”
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全在那一个拥抱里了。江意拍拍她的背,也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的,你也要一样。”
余嫣然用力点头,努力眨掉眼中的湿润。最后的,深深的看一眼江意,微笑着走了。
“她是个好女孩。”江妈妈直看着余嫣然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看一眼江意,又看一眼他身边的小石头,低低的问,“这孩子是他的吧?”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江意知道,她说的是尉迟临风。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理,让他告诉了这个名为妈妈的女人,“这也是我的儿子。”
江母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再仔细看看江石,她却又了然又困惑的笑了,“是啊,这孩子的嘴巴长得还真象你。”
不过显然她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我们进来坐吧,正好有点事想跟你说。”
“我也有点事想告诉您。”江意抢在江母开口之前告诉她,“我失忆了,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了。”
江母愕然的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端倪。可江意的目光坦然,没有半点虚伪和敷衍。
江母忽地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你从小到大都不会骗人的。失忆也好,也不用再记得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那你还跟他在一起吧?”
江意点了点头,江母明显露出一丝放心的神色,“只要还跟他在一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进来坐吧。”
把江意父子带进一间小房间,江母关上门,重新摆上了茶水。把鬓边的头发往耳边捋了捋,她似是卸下重担般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忙完了,我从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原来打理一家这样的小店居然会有这么辛苦,真是想象不出,当年还是初中生的你,到底是怎么把这家店撑起来的。”
江意也不知道,可是嘴巴却不由自主的接着她的话道,“总不能眼看着一家人饿肚子吧?”
江母再看他一眼,似乎颇为认同,“也是。当一家人都没了饭吃,总得有个人挑起担子来。余小姐应该把家里的事情跟你说了吧,我就不罗嗦了。你爸瘫了,已经没指望了,成天除了躺在床上抱怨天抱怨地,就是指望着你回来再咸鱼翻身。至于你弟弟,我已经管不了他了,上个月偷了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笔钱,去做整容手术了,这也有些天没回来了,不知跑到哪里,混成怎么样了。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没教好他,现在只希望他不要死在外面就好。”
江意咀嚼着她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他应该觉得担忧难过才是。可他心里的那种亲情似乎已被消磨光了,只是觉得苍凉。就象是草原上秋季吹起落叶的风,明知道它会带走一切绿色,你却无法阻止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