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渐渐减弱，眼前的东西也慢慢清晰，顾林森看着苏欢担心的脸，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靳大哥，你可以开快点吗？”
靳天季没有说话，默默的加快了车速。几分钟的路程顾林森觉得有几个世纪那么长，靳天季的车还没停稳他便打开车门下去了，结果刚一站定就软了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一点力也使不上。
苏欢在后面扶住他，站了几十秒，感觉腿部的力量回来了，他才开口：“苏大哥，我已经好了。”
苏欢慢慢放开扶着他的手，见他颤了一下，忙伸出手，却被他躲开了：“我可以自己走上去，苏大哥，麻烦你带下路。”
苏欢无奈的摇摇头，在前面带着他往医院大门走去。
第八章：相依
顾林森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韩煜枫，衣服上满是血迹，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他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上，死死盯着里面挂满了管子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
顾林森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背，轻轻喊了声“哥”。
韩煜枫僵硬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连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又僵硬着转过头盯着监护室。
他的那一声“嗯”极低沉，让顾林森有一种产幻了的错觉。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顾林森干脆和他一起趴在玻璃上，静静的看着监护室的两个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顾林森恨不得天马上就亮，又隐约有些害怕天亮。在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情里天渐渐亮了，七点半的时候医生进了监护室。床上的两个人依然静静的躺着，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
七点四十……七点四十五……七点五十……七点五十五……
顾林森的心几乎快提到嗓子眼了，他不停的在喊着“叔叔阿姨你们快点醒过来啊”，床上的人却还是没有动静。快到八点的时候，顾林森看见监护室里的医生摇了摇头，然后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滴”的声音。顾林森透过间隙看见监护仪上开始平直的线条，眼前一黑就没了感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顾林森看着守在床边的靳天季，哑着嗓子问道：“煜枫和苏大哥呢？”
靳天季递过去一杯水，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淡：“他们在料理韩叔秦姨的后事。”
昏倒前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顾林森的心兀的一下痛了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我要出院。”
靳天季也不和他争，麻利的办好出院手续，然后载着他去找韩煜枫他们。
这几天韩煜枫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一样，把里里外外都操劳得很好。除了韩天和秦薇在重症监护室时他表现有些失控，之后都冷静得让人害怕。医生宣布韩天和秦薇死亡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准备后事。见他这样顾林森除了担心什么都不能做，看着他紧绷的脸，他倒希望他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韩天和秦薇下葬的那天，韩煜枫拉着顾林森的手跪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林森的。”
顾林森看着他因为几天没休息而变得通红的眼睛，低声喊了一声“哥”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他经历过很多，甚至连死亡的味道都尝过，但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抱着眼前的少年好好的哭一场，像是要帮他把悲伤哭出来似得。
也许是因为大哭一场把情绪发泄出来了，晚上顾林森躺在韩煜枫的怀里竟很快就睡着了。要知道这几天他一直在失眠，常常躺在床上大半天都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很容易被惊醒。
后半夜的时候顾林森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七岁那年韩煜枫为了给自己买雪糕被叔叔打的场景。那时候韩煜枫嘴硬，死活不肯说自己偷钱干什么去了。叔叔觉得他认错态度不端正，拿起屋角的棍子就开始打，任奶奶和阿姨怎么拉都拉不住。韩煜枫也是牛脾气，小腿都被打得渗血了还死咬着牙，哼都不肯哼一声。晚上阿姨帮他上药时心疼得都掉眼泪了，半夜他都还能听到阿姨的啜泣声。
啜泣声？顾林森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他睁开眼，发现啜泣声就在自己身边。韩煜枫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喉咙里发出些许压抑的低吼。
顾林森抱着他，不停的抚着他的背，安慰道：“哥，想哭你就哭出来吧，还有我呢。”
毕竟还是孩子，韩煜枫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哭声持续了很久，到最后几乎就只剩下干瘪的呜咽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韩煜枫擦掉泪痕，有些不好意思：“我又在你面前丢脸了。”
这是这几天韩煜枫第一次正常的和自己对话，顾林森小小的高兴了一下，然后带着玩笑趣味道：“韩煜枫，丢脸的前提是你要有脸。”
韩煜枫就着姿势往上移动了一下，然后压着顾林森，凶神恶煞道：“你什么意思？嗯？还有，顾林森同学，谁准你叫我名字的？要叫哥。”
顾林森被他压着有些不舒服，便不停的扭动着身子反抗：“我可不记得我有哥哥。”
韩煜枫突然露出脆弱的表情，抱住顾林森，把头埋在他颈窝闷闷道：“林森，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我喜欢听你叫我哥，以后都这样叫好不好？”
如果韩煜枫继续强硬的话顾林森是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但偏偏韩煜枫软下去了，还露出这么可怜的样子，顾林森有些没辙了。
其实上一世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他一直都是叫韩煜枫哥的，但是那件事之后，他觉得两人的关系再叫哥不好，这才慢慢改过来。这一世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所以自己叫哥也没什么吧。这样想着，顾林森也看开，推了推还压在自己身上的韩煜枫：“哥，你快起来，你压得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