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寅隔着一扇门,说了好些话,可方锦毅就是充耳不闻。秦寅也知道方锦毅在气头上,给他做了夜宵保温着,便去客厅抱了毯子对着电视发呆。
想着方小培的事,想着方锦毅的事,想着曾晓辉的事,想着自己的事……随后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意识沉入黑暗前想着,明天一早要好好找方锦毅谈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然而秦寅并没有等到发挥演技的机会,因为方锦毅病了。
秦寅睁开眼就看到方锦毅闭着眼撑着桌子不知在做什么,他走过去关心了一句,方锦毅便嫌他烦似的想要走开,然而走不到两步就头一晕脚一软,幸好被秦寅及时扶住。
秦寅将方锦毅扶到沙发上,找了体温计一量,得,三十八度二。
方锦毅是绝不肯去医院的。秦寅只能如之前一般,把方锦毅按在床上,哄他吃药,给他发汗。
方锦毅熬不过秦寅念叨,最终乖乖把药吃了,图个清静,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秦寅发了个消息告知方小培情况以后,便守在方锦毅床边不停地给他换冷毛巾。
方锦毅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紧锁着眉的模样,好似被牵了无形的线,结在心头,无人能解。
秦寅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细描摹他的眉目。
心中的疼痛,也一点一点地随着指尖的触感在此刻苏醒。没有血缘维系,却在心上生根发芽的这份依恋,究竟还能张狂多久?它的贪婪,已经吸干了心中的养分,枯竭的却不是心存侥幸的残念,而是对这份感情所引起的疼痛的觉察。
这种名为习惯的麻木,让他渐渐丧失了自我保护的意识。自暴自弃还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这飞蛾扑火的无果的单恋之中。偶尔惊醒,偶尔警醒,却在看到那冷漠下掩藏的落寞之际,又驻足停留,甘愿守候。
不断地挣扎,又不断地沉沦,感情当真是泥藻,陷落到无法呼吸,却依旧凝望着那朝思暮想的容颜。
此刻,他就在眼前。秦寅情不自禁地低头,印上虔诚一吻。
偷一点臆想的素材,加工成令人上瘾的情毒。
然而始料未及的,那一双原本紧闭的眼忽地睁开,黑漆漆地映出他怔愣后的手足无措。
第64章:共享一个男人
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却不知来得如此突然。
那人脸上还有些因为发烧而染上的红晕,眼中的温度却渐渐冷下来,像陪审团在审视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犯人。
“就是为了这个,才留在这里?”这是方锦毅的结论。
“这个”指的什么?说出来都怕脏了耳朵?
秦寅自嘲一笑,猛地站起身。那因为跪了太久而引起的晕眩倒退了半步才站稳。眼前短暂的黑暗散去,清晰的是床上那个看似虚弱实则咄咄逼人的男人。
当初曾晓辉也质问过,是否还记得那个忘恩负义的徐靖文?怎么会不记得?只是秦寅始终以为,方锦毅是不同的。经过这么多时间的朝夕相处,应该多少能体谅他的心思。至少,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方锦毅也的确在等着秦寅给一个解释,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无论是何种辩驳,都无法洗清这不可饶恕的罪名。这不过是走一个念旧的程序,而这份万夫所指的罪有应得的感情,早已被推上了断头台。
“你走吧……”方锦毅最后说。随后便别过头去,不愿再看秦寅一眼。
无力挽回这一切的绝望,令秦寅忽然生出种玉石俱焚的念头。想将压抑许久的委屈与痛苦一股脑地砸向方锦毅,用最伤人的话以牙还牙,彻彻底底地将这感情摔得粉身碎骨。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即使是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心中想的,依旧是如果走了,谁来照顾方锦毅?
无时无刻,不将他摆在高高至上的位置。换来的,却是最为落魄凄惨的结局。
认了。
他认了。
抱着不放也不能令这横尸街头的感情死而复生。
感情的葬礼,只有他一人出席。
并不想抛下尊严在这无人问津的坟前哭得歇斯底里。
这肃穆的黑,宛如方才那人眼中映出的疏远与鄙夷。
即使手脚冰凉,心痛得窒息,也要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地走出令他沉迷了太久却一点就破的镜花水月。
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生生将心劈开,剜出扎根其上的枝繁叶茂的爱恋。
方小培和傅晔打车赶到家里时,秦寅已经在客厅里准备好了行李箱。
“照顾好你爸爸。”还是这一句。
方小培一时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当秦寅是和方锦毅又闹矛盾。上前拉着秦寅的手道:“秦寅哥哥你别生爸爸的气。”
那个男人并不如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成熟与独立,他是如此地依赖着他所认同的家人,却又死不承认。
“不是因为那样的理由……”秦寅握紧行李箱的拉杆,“他知道了……”
方小培和傅晔都是一怔,半晌才明白秦寅话里的意思。
秦寅却并不想细说,天知道他要花多大的精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绪,让外表看起来一切如常。
“我先走了……”这语气就好似他只是去上班,晚上又会围着围裙在厨房为两人做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