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虽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季寻常难得的严肃起来,“越扬,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越扬挑眉,“你又想什么馊主意了?”
通常季寻常一认真,就有人要倒霉了。他这脑袋瓜子,转的可快了。
“收允时为继子是莲大人的意思,陛下和莲大人向来琴瑟和谐,可莲大人到底是允家的人,而陛下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母亲,过继了允时,也就代表着允时从此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之一。”季寻常看着越扬,缓缓道,“若是允时要抢属于梅芳的皇位,我必然是会站在梅芳这一边的,”
“石头是不会稀罕什么皇位的。”
“他不稀罕,允家的人不可能不稀罕。”季寻常很是不喜欢越扬这样盲目般的信任,“越扬,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
越扬不说话了。
季寻常从小就和梅芳亲近,两人玩起来不分男女,私下里更是以名相称,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幼时被戏称为跑皇党的五人都已经长大了,阡陌更是已经离开了,剩下的他们不是应该更团结吗?
“所以,你就算是要喜欢允时,也要好好想清楚。”季寻常拍了拍越扬的肩膀,“这无关男女,只是我自私了。”
越扬始终没有说话。
他喜欢石头吗?为什么要这样认为呢?
他……真的喜欢允时?
第二天的早朝,只有越扬一个人需要上早朝,他是镇南王世子,父亲不在宁都自然由他这个做儿子的代替一切,季寻常他还没有兴趣去弄些什么功名,只是梅芳早就开始听政了,所以认真算起来,他也不算是一个人。
他看着坐在女皇身侧的梅芳,短短几个月未见,她瘦了一圈,脸上傻兮兮的笑容没有了,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咧咧……
第5章 零四、封王(下)
越扬认为,这种变化叫做长大,只是,用换了换来的长大,他情愿没有,这一点他和季寻常一样,梅芳对他来说,更像是他们的妹妹。
允时也来了,他跪在了殿前听候宣旨,而后再拜谢,脸上没有一点点的喜悦的表情,平淡的甚至有些冷漠。
他想,昨天早上的时候,那个被他逗到炸毛的石头去哪了?
“郇儿。”榕白忽然道,“这皇位朕还是会传给芳儿,你以后便是他的亲兄长了,要仔细辅佐她。”
允时字一郇,是他的叔父允莲给取的,因此长辈们便都唤他郇儿以表示亲近。
“微臣定不辱陛下的所托。”
“还有一件。”榕白看上去当真是憔悴了许多,才一会会儿,她的脸上就已经有了倦意,淡淡笑着,惹人怜惜,“你已是朕的儿子了,若有一天,芳儿昏庸,担不起重任,你可取而为之。”
一言出,满堂哗然。
就连荣辱不惊的允时都是瞪大了眼,怔忪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微臣不敢!”
梅芳高坐在上,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她紧紧扣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她真的,不想让自己变的悲哀,连最后的尊严都丢失掉。
越扬忽然就理解了季寻常,理解他所有的担忧。
他心疼梅芳,可是,真正变成众矢之的的那个人,是允时不是吗?高高在上的女皇,和蔼可亲的女皇,用她看似最恩宠,其实最无情的方式,把允时推到了风口浪尖,无声地告诉着所有人——这个皇位,是我女儿的。你们想要?想都不要想!
他忽然想拉着允时就走,尔虞我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允时抬起了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微臣这一生,都会尽力辅佐殿下,殿下走的每一步,微臣都会亲自见证着,定不会让殿下有机会担上昏庸之名!亦不会,觊觎这皇位一分!”
越扬想起了一句话,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允时,老国师说,王侯将相。
说的便就是现在的允时吗?
下了早朝越扬和梅芳说了两句话,可是眼睛一直不住的往允时那儿瞥去,他看见允时一脸疲惫的和几个朝臣寒暄了几句,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越扬心里有点急,想要去追他,可是又不能放任梅芳不管。
如今,梅芳也已经长大成人了,虽然依旧顽劣,但比起小时候是懂事了不少,因为榕白的病情和皇位的事情,她看着就好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分明过了夏天才年满十五。
“世子哥哥,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吧。”梅芳看了一眼,允时消失了,“我等会儿也要去国师府,到时见。”
“嗯。”越扬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莫要胡思乱想,我先走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了。
他牵了匹马,也不管是在宫里就疾驰了起来,他以为允时是坐马车回府了,刚追出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允时,他一个人走在路上,背影单薄而寂寥。
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看见过这样的允时,那时候,朦胧的细雨,像是浸透了他的心,把名为允时的种子,悄无声息的种进了他的心里。
“石头。”他坐在马上,低头看着允时,微微笑着问他,“要不要……去散散心?”
允时看着他,然后伸出了手。
就这样拉着他上马,然后呵斥一声,骏马如离弦之箭,嘶鸣一声,狂奔出去。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允时又要胡思乱想了。那样他会不开心的。
“这里是哪儿。”允时自后抓着他的衣服,探头问着。
“是后山。”越扬停了下来,侧头问他,“要下来吗?”
“下来。”允时跳下马,站在了溪水边。
每年祭天,他们总是躲到后山来放天灯,有的时候运气还,还能见到几盏花灯顺着水流到这后山的小溪里来,带着祈求,从他们面前而过。
他们每年都祈愿,可是为什么从来都没实现过?
允时就这样席地而坐,手伸到水里。
将将开春,水凉的刺骨,允时顿时清醒了不少。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讽刺的意味,“允亲王。”
允时猛的转头,狠狠的看着越扬,“你说什么!”
“我说,允亲王。”越扬单膝下蹲,凑到他面前,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这样的颓废,是做给谁看?”
允时紧抿着薄唇,呼吸轻的像是快要没有了。
只是一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就有些s-hi润了。
“我是不懂什么叫收敛,张扬惯了,所以我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样子。”越扬不客气道,“我这个都被放回去又找回来的质子还没丧气,你这副样子,要气死我不成!”
功高盖主的镇南王一族,有他们的存在,宁都的女皇这皇位真的就那么舒服?世人眼里看上去荣宠无数的世子,其实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只是一个变相囚禁在宁都的质子罢了。
允时偏头,拍开了他的手,“与我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不是你,我有必要这么心甘情愿的跑过来吗?”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话来说了。
越扬苦笑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像失去了力气一样躺在了Cao地上。
他是真的觉得,有点难受,这样的难受和允时的不一样,有点小家子气,像姑娘家的扭捏心思。
“季寻常说我喜欢你。”望着飘来飘起的云朵,越扬轻声道,“他现在若是再这样说,我一定会回他一句你说的对。”
允时就这样看着他絮絮叨叨个不停,若是此时越扬回头,一定能看到这一幕。
真是个话唠。允时想,从小时候的事说到长大,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怎么就记得那么多呢?
他突然扑了上去,把越扬压倒在身下,咬住了他的嘴唇。
越扬未出口的话就这样一下子咽到了肚子里,他还不能相信的瞪大眼看着允时,那惊讶的样子,允时想,自己能记住一辈子。
“你的话。”允时道,微微翘起了嘴角,“怎么就那么多呢?”
第6章 零五、稚童(上)
照理说,到了越扬这个年纪,就算没有娶妻,但有个一两个侍妾是很正常的,就算孩子都生了都是不稀奇的。
榕白女皇在那年的冬天驾崩了,梅芳继承了皇位,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到底还是坐上了皇位,成为了宁朝第四位女皇。
想来,宁朝的皇室的确是子嗣单薄,到了梅芳这一辈,能称得上亲王的居然就只剩下允时一人。
先皇着实是放心不下她唯一的女儿,那么小的年纪,被一众老臣欺负了怎么办?被拥兵自重的镇南王起兵造反了怎么办?所以在最后的生命里,她召回越扬,再一次变相囚禁他在宁都,好牵制镇南王。
镇南王生来风流,儿子不少,但是嫡子就这么一个,疼爱的打紧,怎么样也不会拿越扬的安危去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