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我不想把这份痛苦传给她……所以交给你们……她才能快乐长大的……”云桂的声音断断续续着，也越来越微弱下来，只是仿佛没有得到他们的答应，一直吊着一口气般。
宇文飞走了过来，俯视着她，“好，我答应你。”
“谢……”云桂嘴角一弯，最后的道谢都没有说完就闭上了眸子。
沈大宝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云桂嫂子！云桂嫂子……”
苏子青搂紧怀里的小雨儿，心中说不出的悲悸，宇文飞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除了将云桂的尸首运回她家中，宇文飞也派人把沈居的尸骨从乱葬岗找了回来，将他夫妻二人埋在一起。
而连续几日的大雨终于得已停了下来，连周围的树叶被洗得嫩绿，在阳光下异常的翡翠。
为他们办完后事，几人站在坟墓前，沈大宝在烧着纸银。
莫颜之望着袅袅白烟，不禁感叹道，“所谓人生无常，唯有多珍惜身旁之人。”
一旁的宇文飞道，“看来莫大夫似乎很有所心得。”
莫颜之向他拱手，又瞄了一眼他旁边的苏子青就道，“其实在下真是羡慕二位。”
宇文飞调侃道，“难不成莫大夫还是孤家寡人？”
“这个么……”莫颜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粉衣男子清秀的面容，笑了笑道，“姻缘之合一切还是看天意。”
宇文飞表示认同地道，“哈哈哈，这个我倒是深有体会。”
“不过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在下还有一事尚且不明。”莫颜之眼里带出一丝顿惑，“虽说将军下了一招险棋，但一开始我只以为凉州知府会碍于将军的余威不得不出手，不过后来却觉得不仅仅如此。”
宇文飞有意无意地道，“不如莫大夫再猜一猜。”
“若说凉州知府不得不这么做的原由，那肯定是牵扯到后面的那个人……”莫颜之思忖了片刻，他为人身姿挺拔，穿的又是飘逸的长袍，竟有几分仙人的姿态，“难道是庆王爷，一个小小的县令把那件事闹大，深究下去必然会将演了一辈子的闲散王爷牵扯出来，所以对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弃兵保帅。”
宇文飞颔首道，“看来莫大夫果然非同寻常。”
“将军过奖了。”莫颜之话锋一转，“可是现在将军岂不是也算得罪了庆王爷，那他必定已经将你当做了眼中钉了罢。”
听了这话，苏子青眸子微微一动，“将军。”
“子青不必担心。”宇文飞安抚了他一声。
“这也的确如此。”莫颜之见他并不着急，转念间点了点头，“庆王爷蛰伏这么久，可见忍耐力非常高，暂时来看必定不会急于出手。”
“时辰不早了。”宇文飞看了下天色，“回去后，莫大夫可愿意做我府上宾？”
莫颜之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恐怕还不行。”
宇文飞猜测道，“怎么，莫大夫是有事出远门？”
“对。”莫颜之无力地笑了笑，“因为要躲一个人。”
宇文飞顿感到稀奇道，“躲？莫大夫这样的人物还有需要躲之人？”
“哈哈哈，自然有的。”莫颜之的笑容中似乎多了几分尴尬。
苏子青转过来问道，“莫大夫，你不与我们一起回凉州么。”
“嗯，我可能要躲一阵子，就先不回去了。”
苏子青疑惑道，“莫大夫到底是要躲谁？”
“躲该躲之人。”莫颜之只当是自作孽不可活，摇头笑道，“凉州太小，现在只怕他见了我会恨不得杀了泄恨，所以不好相见。”
“既然如此，自然是逃生要紧。”宇文飞唇角一勾，然后盯着他道，“虽然还未弄清你的身份，不过希望我与你之间能做知己而非仇人。”
莫颜之也是聪明之人，直接略过仇人二字，拱手道，“能和将军成知己，在下是求之不得，若下次见面希望能与二位把酒言欢。”
“好！”
“那么在下告辞了！”
“保重！”
苏子青望着他独自一人飘然离去的背影道，“莫颜之这个人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宇文飞才刚一问，却扶住他的肩膀，面对着他道，“算了，我不想让你再对谁放任何情感了，我不想你伤心难过。”
“将军……”
宇文飞抬起手在他脸上抚摸着，“我虽大几岁，不过身体强壮，所以我一定会比子青活得更长，失去对方的痛苦难受留给我就是了。”
一时间，苏子青心中有所触动，不过在场还有沈大宝，就脸红地转开话题道，“云桂嫂子的事总算暂时有了个了解，可惜代价实在太大了，还牵扯出庆王爷……”
宇文飞拍了拍他头道，“现在想太多也无用，人生在世，难免不被尘事所烦扰，但总之有我在，子青就不必担心害怕这些。”
“嗯。”因对方安慰的话语，苏子青有种莫名心安。看着不远处的马车里，n_ai妈抱着雨儿坐在车窗前低低地哼唱着悦耳的儿曲，便道，“将军，以后我们一起好好抚养雨儿吧。”
不管经历了什么事，这人在身边就好。宇文飞拉起他的手，眸里溢满了温柔，“好。”
“祖母她年纪大了，我们也是时候早些回去陪伴她老家人身边。”
“好。”
待叫上沈大宝后，一同坐上了马车，车子就往前蜿蜒的小路快速地行驶着，渐渐远去……而路边一株野花悄悄地开放……
第97章
宇文府中, 阳光普照。
老夫人拄着拐杖立在书房中，用浑浊的目光望着挂在墙上他孙儿和男孙媳的画像。这幅画里，他俩穿着喜袍, 坐在同一匹马上, 明明只是随意勾勒的几笔，却将二人的神韵画了出来, 果然不愧是京城四杰的孟长君之笔。
望了望窗外的日光，掐指粗略一算, 这两人离家已经快一个月了。自从她院子里的花都被采摘后, 似乎也断了她要曾孙子的念头。
她年轻丧夫, 中年丧子，老了又失去了一个孙子，如今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就剩下飞儿了, 在他去领兵打战的时候。
那会脑子糊涂，偶尔清醒过来也只能跪在菩萨面前祈求他能平安归来。这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是最能体会其中的滋味，延续子孙后代虽说是为了给祖先一个交代, 可其实也是想让他们老时有个念想和依靠。
不过罢了罢了，如果他们回来，就不再强迫了。在她百年后, 列祖列宗若要责备，就由她为他们抗着吧……
“老夫人，老夫人！”翠儿提着裙子，大喊大叫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她男孙媳留下这个丫头总是一惊一乍的, 每次都被她吓得半死，虽比不上紫嫣冰雪聪明，但好在有这活泼的丫头在，她才不至于太寂寞。
翠儿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就兴奋地道，“将军和公子回来了，现在他们正往这里过来！”
“真的？”老夫人脸上瞬间一喜，但又马上收住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脖子却往外伸着，“怎么？他俩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对啊。”翠儿知她是放不下面子，偷着乐道，“而且他们不但回来了，还抱回了一个娃娃。”
老夫人一愣，“你说什么？”
正说着时，说曹cao到曹cao果然就到了。
老夫人克制着内心的欢喜，面色不露地坐到桌子旁，“你俩终于肯回来了？”
苏子青拉着他家将军跪下来道，“让祖母担心，我们作为孙儿，实乃不孝。”
老夫人听了他话，想着还算有些良心，但嘴上仍不饶地道，“知道我老人家会担心，你们还狠心出去那么久？”
然而宇文飞却没有自己有错过，还提醒道，“不知道祖母有没有想清楚那件事。”
“如果说我还没有想好呢？”老夫人虽想明白了，不过一时还真不想那么痛快答复给这个让她不省心的孙子！
显然宇文飞不想和她玩马虎眼，“该说的回答总是要说的，若祖母没有想清楚，我便在与子青搬出去住，免得碍着您老人家的眼。”
又一次被不孝孙子威胁，老夫人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你这个混账东西！”
苏子青怕他祖孙二人又争吵起来，连忙拦住打断向宇文飞低斥道，“将军，不要再惹祖母她老人家生气了！”
老夫人被他护着她，心中只能感慨苏子青不是女子，就一挥手道，“行了，我逼也逼过了，你若真能一辈子不纳妾不生孩子，也是你两口子的事，我老了，还想多活几年也不愿cao这个心了。”
宇文飞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微微勾起，“多谢祖母成全！”
老夫人斜眸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也别跪着了，过来坐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