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薛蟠那头,他正和李长吉喝酒吃饭,说的火热,只觉真是一个难得的可交之人,薛平自在外头守着,忽见一个眼熟的身形怒气冲冲的从楼下上来,还未等想起这人是谁,便见他冲着自己过来。
待到了近前,方看清这人不是曾经和薛蟠好过的香怜,但见他怒气冲冲也知道事情不好,忙拦住人,赔笑道,“大爷正和客人谈事情呢,您有什么事,我代为通传一声,急眉赤眼的做什么呢。”
香怜双手叉腰,盯着他似笑非笑,呸了一声道,“好狗不挡道,我劝你赶紧让开,惹急了我给你好果子吃。”
见他气焰盛,薛平先自怯了,又知道他和薛蟠的关系,不免踟蹰起来,知道薛蟠是个面活耳软,易被吹枕边风的,当年银子都不知道被哄骗了多少去,因此只虚拦了两下,便自退开,让人进去了。
香怜制服了薛平,便得意洋洋,他素日知道薛蟠的脾气秉x_ing的,便一把将门推开,得意的瞧着里头的人。
薛蟠正夹了一筷子豆腐,冷不防被他这么一下,手一抖将豆腐掉在了桌子上,抬头只看见一人双手抱胸,冷笑连连的看着他,“薛大爷好福气,有了新人,便将旧人忘的一干二净。”
薛平不好听这话,从外面掩上了门,自己扒着门缝听。
薛蟠奇怪,只觉这人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明白的,他说自己是无所谓的,只是带上了李长吉,薛蟠便不悦起来,放下筷子郑重道,“你是谁,也敢来这里撒泼。”便一叠声的叫薛平将人撵出去。而李长吉早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放下了筷子。
薛平听到薛蟠叫他,忙不迭的进来,听说薛蟠要他撵人,有些纠结道,“爷,您真不记得了,贾府学塾,您跟他。”说到最后,伸出两个大拇指来贴到一起。
他这么一说薛蟠方想起这人来,只觉面红耳赤,怒道,“这人满嘴里胡说八道,光说我没什么要紧,不该编排李兄弟,你快将他赶出去。虽曾经是同窗,也顾不得了。”
薛平点头应是,就要动手拉人,香怜听了这话,登时也急了,满嘴里乱嚷些不堪入耳的话,又拿起桌子上的杯盘冲着两人一通乱砸,吵闹的外间都听到了,幸而这个时候吃饭的人不多,没引起多大阵势。
他这么一闹,更是丑态毕露,引得薛蟠厌烦,又见李长吉的衣服被汁水溅到,s-hi了一大片,忙伸袖子帮他去擦,哪里擦的干净,又见香怜不依不饶,很是可恶,忙命薛平应对,自己拉了李长吉的手就走。
好容易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牵了李长吉的手,又见他衣服上一大片油脂,实在是不能穿了,想到此人马上要去见老师,不能失礼,便领着到了边上的成衣铺子要挑衣服给他换上。
李长吉笑道,“今日出来,未曾多带银钱,我找个地方洗一洗就行了。”
薛蟠忙劝阻道,“好兄弟,今日原是我连累了你,什么钱不钱的,都包在我身上。”只是想到刚才香怜,怕他多想,以为自己有狎昵之心,又解释道,“我是真心拿你当兄弟,并没有别的心思,李兄不要误会。”
见李长吉点头,方入了衣裳铺子,令人取现成的衣服来,捡好的换上了,只觉换了新衣服的李长吉看起来精神了一些,薛蟠方满意。
又想到他身上衣衫单薄,马上要入冬了,只怕日子更是难捱,因此悄悄的吩咐掌柜的量了尺寸,准备回家让人做几件,到时候送给他,也免得冬日难捱。
两人这么折腾一番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薛蟠想雇车送李长吉去他老师府上,李长吉却不愿,只得罢了,薛蟠又叮嘱他,自己在店铺里,既然认了朋友就别外道,有事只管来寻。
李长吉应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加之一会儿还有事,便就此作辞而去,摸着新衣裳却是有些想笑,除了吴大用,好久都没有人给他做衣裳穿了。想不到平白遇见的这人倒不错,是个实心人。
薛蟠送别李长吉就径自回了家,薛平早在那候着了,见他无事才长出一口气,又自己请罪说不该放了人进去,薛蟠早就厌烦了香怜,只叮嘱他以后多长眼睛便没多说什么,又吩咐他去衣裳铺子里取衣服尺寸。
进了屋便知道宝钗已经入选给西宁郡王家的县君做伴读,自然是喜气洋洋,一面要打点东西好送礼,一边又命人悄悄的打听西宁郡王和他们家县君的喜好,总之是忙忙乱乱的。
等薛平取了衣裳尺寸回来,才一拍额头,想起这事来,将丫鬟叫来,让照着尺寸给针线上的人做去,要两件大麾,两件棉衣,用上好的皮毛和料子,不要吝啬。
丫鬟看着不是薛蟠的尺寸,也没敢多问,自让针线上的人忙活,因为知道不是薛蟠的东西,也没经薛姨妈和宝钗的手,只让下面的人缝制。
如此忙了几日,等到宝钗从园子里搬出来,家里人吃过饭,给宝钗隔上了屏风,便听打听消息的小厮细说西宁郡王府之事。
第12章 第 12 章
去打听消息的人叫做墨砚,原本是薛蟠的伴读,是他r-u母的儿子,如今薛蟠的n_ai妈早就没了,只剩下他r-u父老苍头,上辈子和薛蟠第一次出去做买卖就是他跟着的,是个实心的老人家。
因他后来不上学了,所以墨砚也没了差事,只在家里打杂,他不愿掺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讨好薛蟠,所以薛蟠也一向眼里没他,如今墨砚听说了这个差事,觉着是件好事,又没人愿意去做这苦活,所以他自请去打探消息,如今还真被他打探出个一二来。
墨砚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多看,脆生生回道:“启禀太太、大爷、小姐,奴才打听出来了。这西宁郡王家和南安郡王、东平郡王、北静郡王都是一样自开国时候军功起家,封了世袭的异姓王爷,传了两代都是平袭,因今上治理有方,边境并无战事所以未有军功,降等袭了爵位,如今四家都是郡王。只是如今南安郡王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据说和忠顺王府走的近,他们家的郡主是他的亲妹子,和咱们家小姐一样大,也有封号,称做修成县君,也是入宫读书的。西宁郡王之前领了兵部的差事,可是如今却没了,只在家休养,如今家里的郡主十四岁,没有封号。其余两家没有入宫读书的县君,便没打听。”
“这西宁郡王家的县君,因没有封号,所以大家只称呼西宁县君,听说是极爽利的一个人,倒和那府里的三小姐x_ing子有些像,只是听说是个爱舞刀弄枪的,在家里常树了靶子s_h_è 箭玩儿。”
此番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光是打听出了西宁郡王家的事情,连带着四位异姓郡王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薛蟠听毕,拿起茶喝了一口,笑道,“难得你说的清楚,打听的明白,这差事办的不错。我以前竟未注意你,n_ai爹也真是的,我上次还让他推荐几个好人给我使,他只说让我自己挑,放着你却藏起来不给我用。”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墨砚大着胆子笑道,“不是我爹不肯把我给大爷使,是怕我笨误了大爷的事情。”
薛蟠见他身材精瘦,一双眼睛倒大,透出几分机灵,嗔道,“我看你挺好,明日便跟着我去铺子里。”墨砚听了喜不自胜,忙跪下磕头,薛姨妈咳嗽一声,薛蟠便让他先下去,又令丫鬟把屏风撤了,母子三人坐在一处闲话。
“可听清楚了?”薛蟠先问宝钗。
宝钗点头,刚才墨砚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从西宁郡主选她做伴读来看,大抵是不讨厌她的,如此就好办的多。又将皇后给的册子拿出来,看上面的内容子三人商量行事。
薛蟠如今已经颇识得几个字了,见那上面写的意思却是:每日上午辰时从南门入宫读书,到巳时止,每隔半个时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午饭和休息毕,下午上学从未时到申时,也是每隔半个时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每五日休一日。每个伴读在读书的芳华宫都有一间偏殿,供吃饭休息使用,笔墨纸砚都是宫内供给,每人领八品善赞之职,表明身份的玉牌一块,每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可带丫鬟一人入宫服侍。
薛蟠见了这册子,心中略有一个谱儿,“辰时入宫读书,卯时就要起床了,然后咱们再坐车过去,申时的时候我再去接你。”
宝钗点头,“从南宫门到芳华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卯时起床梳洗,再吃饭是来得及的。”
又商议带入宫的丫鬟,薛姨妈道,“你两个丫鬟,文杏太小,恐怕不中用。莺儿是服侍惯了的,且为人机警,手脚麻利,不如就让她跟着罢。”
宝钗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宫里头的规矩还要教一教,再有,她到底不稳重,x_ing子也要杀一杀,别到时候得罪了贵人,我也保不住她。”因此便将莺儿叫进来叮嘱一番。
莺儿听说能和宝钗入宫,早就喜不自胜了,忙不迭点头,“请太太和姑娘放心,我一定仔细行事,好好服侍姑娘。”薛姨妈又叮嘱她几句,让宝钗尽快教他一些规矩,也就放过此事。
薛蟠建议道,“莺儿比妹妹还小,我看不中用,不如现买一个好的使,我听说有宫女嬷嬷出宫,因年纪大了找不到好人家,又受聘于各人府上的,我看不如问问人牙子,或买或雇一个来倒好。”
宝钗嗔道,“你现在又来说这个,早些时候还使得,如今三日后就要入宫的,哪里去寻这样一个人来,不如就莺儿罢,也是我自小用惯了的。”
听如此说,薛蟠便点头。又商议了每日入宫时要带的东西,薛蟠道,“金银稞子咱们家应该还剩些,明儿派人给你送来,你每日入宫先带在身上,暂且用着。我再叫人多打些。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那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哪一个是好打发的,咱们家有的是银子,宁可多破费些,也别叫人小瞧了,若花完了只管打发人和我说。”
见宝钗点头,又道,“宫里的公主郡主们,和那些伴读们都是年轻的姑娘家,没有不攀比衣裳首饰的,若有谁穿了什么新料子,戴了什么好首饰,也只管跟我说,咱们也照旧做了,不是为攀比,只是若穿的寒酸了,别人小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