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霍老太太咬了咬下唇,“其他人都死了,吴老狗的孙子是最后一个,所以你只能利用他。”
闷油瓶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睛看向我,我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道:“婆婆,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是我自己要跟着他的。”
老太太打量了我一眼,道:“你和你爷爷一个德行,遇事先想到好的方面,然后才会考虑到坏的。我看了这么多年了,早明白会是什么样子,这个财路你图不起,想死还是想活自己决定吧。”说完就往门外走。
我其实一点也不懂这老太太在说什么,感觉她知道很多的事情,不跟着去一定是个大损失,于是给胖子使眼色让他帮我劝劝闷油瓶,胖子摸了摸下巴。
闷油瓶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看样子是同意跟着去了,我心中暗喜,道:“小哥,我们姑且听听她说什么,感觉不对劲我们立马就走。”
闷油瓶摇摇头,我感觉他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也不敢多问,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上了。
霍老太太走的是另一条下楼的路,本来我以为这走廊是封闭的,居然侧边上还另有乾坤。雕花的楼梯一看就跟饭店里其他部分不同,连地毯的“脚感”都有些差别,走了大概普通楼梯的半层,我们就拐到一个很短的回廊。
我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明白了这地方的格局,其实还在我们呆的那一层,只是新月饭店里面一层的高度非常高,竟然能够造出这种“两层式”的结构。
门口站着一个脸色十分严肃的保镖,人高马大,看着就非常不好惹,他先是恭恭敬敬地把老太太让进去,抬头就冷着脸要搜我们的身,变得真是比翻书都快。
老太太说了句什么,保镖明显惊讶,还是退开半步让我们几个通过了。
胖子嘀咕了一句排场忒大,跟他娘的进王府一样,我拍拍他让他别多嘴,这老太太的来头我可惹不起。
一进大门,就见秀秀抱着膝盖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发呆。她看见我们几个也十分惊讶,嘴里却叫道:“n_ain_ai,你怎么来了?”跳了下来去扶霍老太太,顺带回头看了闷油瓶好几眼。
也许帅哥在哪都比较打眼。
我有机会打量了一下屋内,似乎是间会客厅,空间没有我想象得大,装修得却是古色古香,和楼上小花那一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老太太坐下后就看着我们几个,我们等着她发话,对方竟然沉默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提问,猜到这老太太是在思考事情,一开口可能会打断她的思路。
秀秀眼睛转了转,先问道:“n_ain_ai,楼上的机器还能用吗?”
老太太摇头:“你问他,烧了自己家的还不够,又来我这里胡闹。”
我十分尴尬,解释道:“还能用,我只是动了动电线盒。这里面有点误会。”
秀秀若有所思地看着闷油瓶和胖子,老太太不看我们,自顾自喝了一口茶,缓缓对她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等解子来了,和他一起回家去。”
秀秀马上苦了脸,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点点头又偷偷看了我一眼,好像相当地不乐意。我也不知道小花有没有跟她通过气,只好装作没有注意到。
于是又是一阵让人受不了的沉默,我忍不住问道:“婆婆,我们来也来了,你到底想跟我们说什么?”
老太太闭了闭眼,这才道:“老九门的协议早就不作数了,执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按说年青一代想做什么都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快入土的人,对你们折腾什么都不感兴趣。我只是看不下去——你就这么不把狗五的苦心当回事?”
我张了张嘴,我爷爷的苦心?什么苦心?
“婆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老实道。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跟我装。我的两个孙子都不懂事,扣了吴家老三给你的东西,现在我亲自把它还给你。”老太太指了指旁边一个柜子,秀秀马上站起来去拿。
我总算明白小花为什么一直说我三叔会给我个交代,我却什么都没收到,原来是被扣下了。
“预见今天这局面的人明明不是我,却只能由我跟你解释,实在造化弄人。”老太太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忧伤。
秀秀把一封快件递到我手里,我认识这个快递标志,正是小花用过的那个公司,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拆开之后是一封手写信,抖了一下竟然有一些沙子散落了出来。信不算特别长,我摘录出主要的部分如下。
大侄子: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音讯全无了。我不知道家里破产的消息是否已经公布,相信大哥和二哥会处理好这一切,但我还是想亲自给你一个交代。
不管以后你见到的对外信息是怎样,三叔从来没有想要害你,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家里的事。
很抱歉,三叔还是把你牵扯了进来,你现在一定一头雾水。
其实从你进公司的那一天起,整个局就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运作。你一定一直奇怪到底是谁出卖了公司的机密,是谁在找吴家的麻烦,为什么查到最后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因为,那个内鬼就是我。
我为了这件事毁掉了吴家的事业,毁掉了你爷爷留下的产业,甚至可能毁掉了你的前途,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些东西并不真正属于我们,它是一个束缚。老九门的新产业在建立之初就不得不受到很多人的监督和指导,我们被迫使用规定的机器和软件,接受固定人员的维护,甚至连选址和线路架设都是被规划好的。
看看地图,你会发现新产业的布局点正好符合国内主通讯线的节点。这是你熟悉的领域,相信你已经懂了我们在做什么,也明白了我们想要摆脱什么。
小时候我们就发现了你的兴趣和聪慧,却只能极力遏制它,强迫你去学习你不喜欢的东西,可你还是成为了我们最不希望你成为的那一类人。
我们只希望你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自由的孩子。
你爷爷常常哀叹你不是他的儿子,如果你早出生二十年,也许整个事情的发展都会不同,你会以正统的身份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惊叹的“生命”的诞生,甚至对这项研究乐在其中,找到控制这份力量的办法,信任它并使用它谋求所有人的幸福。
可y-in差阳错之下,我们已经决心把它毁去,为了万无一失,我不得不让你参与了一些收尾工作来迷惑某些人的视线。
如果你还想要继续追寻,或者有人来请求你继续,想想我和文锦,想想雨臣真正的父亲,这是知道真相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如果你回想之前的经历仍然感到违和,那是因为牵扯的另一方势力也已经处在了权力的核心,不管明处还是暗处,他们的渗透无处不在。三叔尽力想要骗过你,现在看还是失败了,我不得不告诉你,从现在开始,除了自己最好谁都不要相信。
他们已经开始了与你的接触,这些人制造的另一个系统与我们手中的不同,它的覆盖面更大,监控力度也更为可怕,会把旧有体系全部吸收进去,形成一个真正不可控的怪物。
我们恐惧它的诞生,不愿意去想象那样一个透明时代的到来。
我们更担心的是你会认为那是一个精妙的产物,甚至成为对方偏执想法的信徒。如今你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要做,回家去。
但三叔不会逼你,我们正是不希望“别人”替我们做选择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
三叔送给你一句话,那也是你爷爷留下的遗言:
人心终不可测。
吴三省 于巴丹吉林
我读完了信,心中的一些不解终于彻底散去,同时也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说担心我会成为对方的信徒?
他说的这一方势力是汪家吗?汪家人对我一点都不客气,从一开始就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退一万步说我心动了,汪家还是张家的对头呢,冲这个我也不可能帮忙。
我倒了一下信封,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了,快递包装之前并没有被拆开的痕迹,字迹也确实是我三叔的,可我还是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
这封信的语气和我三叔平时说话有些不同,也没有明说太多东西,也许是他所处的情况下不允许他说得太明白?
为什么?这封信到底想传达给我什么?
没等我理顺头绪,老太太已经开口了:“吴老狗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儿子,可好歹他还活着。”
我心说小花之前已经跟我透过底了,三叔没事,那么这封信霍家还有什么好扣的呢?
“我的几个孙子跟你想的一样,想要通过使用系统来牟私利。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权限不能主动获得,所以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可你不一样,你是有使用权的人。”老太太又道。
我有点奇怪,权限和人选的话题闷油瓶也说过类似的,我本来的理解是它就像遗产的继承权,按照固定的规则,有一个特定的继承顺位或者范围,听她的意思,怎么好像这东西是指定的?
但这个疑问我不能直接问她,老太太明显把我当成了一个有城府的人,或者是把我当成有城府的人在试探,我如果表现出不解,她可能就不会继续说了。
我装作听懂的样子,点头道:“虽然我是无限,但我有分寸不会滥用。”
“二十年前知道是你,我们都很惊讶,本来该是我们的子女,谁想到它直接隔空了一辈?”老太太看着我,“我以为自己能够松一口气,没想到还是……”
我觉得老太太看我的眼神不是特别对,闷油瓶突然开口道:“那些人的遭遇跟吴邪没有关系。”
老太太看着他,眼中竟然有了泪水:“是,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明明知道在外人眼里,肯定会是阿玲那一辈的。”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变了,声音也抖了起来,“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是死了多少人保下来的?你以为只有吴家过得提心吊胆?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有分寸?你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