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说帮忙,还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看着地上脏兮兮的泥土,嗤了一声,“你这得挖到什么时候,那不是有铁锹吗,拿了用呗”
小孩不说话,只是继续挖土。
“不就是普通的杂C_ào吗,摔了就摔了,哪儿没有,有什么可稀罕的。”
“这不是普通的杂C_ào,”小孩头也没回,手上挖土的动作越来越快,“这是白茅C_ào,可以止血。”
等到把这株C_ào重新埋进土里,他低着头,闷声说,“父亲说过,如果没有白茅C_ào,那他早就死掉了。”
“多种些白茅C_ào,他就能回来了”
小孩的声音很小,但是很压抑,还有些悲凉。
……
听到“死”这个字,楚门的瞳孔有些涣散,手颤抖着又去摸裤兜里的烟,“显摆什么,不还是杂C_ào吗,连羊都不愿意吃的杂C_ào。”
“不是杂C_ào,就算是,它也是完美杂C_ào。”
“你这小孩真逗,都承认杂C_ào了,还在那儿争完美不完美”
“可它就是完美杂C_ào。”
……
见两个人拧上了,编导跑出来,让楚门带着小孩去洗个手,换身衣服。
楚门点了烟,装聋作哑,像是压根没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编导直接拉起小孩,就朝着厨房那里走去。
直播镜头仍然对着楚门,弹幕:
听不清小孩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没戴无线麦?
他俩是不是在争论那个盆栽到底是不是杂C_ào?
那个C_ào确实是杂C_ào,哪儿都能看到,好像是叫白茅C_ào,又叫完美杂C_ào
这回黑子们别瞎逼逼,楚门说的可没错,羊确实不吃这种C_ào,而且白茅C_ào可是庄稼一大害,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十大杂C_ào之一,真不懂那小孩稀罕个什么劲儿
……
给小孩洗完手,编导站在厨房的角落里,跟小孩指了指楚门,“这几天你就跟着他,他x_ing子虽然坏了点,但人不坏,他是个明星,你肯定也在电视上见过他。”
“不是在电视上,”小孩低声说。
编导愣了,“什么?”
“就是在这里。”
“他在这里住过?”
“嗯。”
“什么时候?”
“三年前”
“住了多久?”
“不到一年,那几个月,每次我训练放假回来他都在;后来,我父亲走了,他也走了。”
“这两年他还回来过吗?”
“嗯,我放假的时候,他回来过几次,但是他一直都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他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看我,也很少跟我说话。”
“他刚才看了你,也跟你说了话。”
“不是,他没看我的眼睛。”
编导觉得这个小孩x_ing子真拧,这x_ing子要是跟楚门较上劲儿了,这直播只怕时不时就得c-h-ā播一段广告,于是耐着x_ing子跟他解释,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不是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不会带你上这个节目。”
“不是。”
“什么不是?”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门口那盆白茅C_ào是他亲手种的,那句话也是他说的,钥匙也是他留给父亲的,但是他把盆栽砸了。”
“他不是忘记了,只不过在镜头前,他才装作和你不认识,他是想保护你;他砸了盆栽,只不过是为了取钥匙。”
“不是,他有钥匙。一年前,有人把大门的锁换了,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他怕父亲进不来,就在门口留了那个盆栽,”小孩倔强地摇头,“他还说过,如果父亲回来了,没有钥匙就进不来,钥匙得留着。所以,盆栽不能砸。”
编导终于想清楚了,小孩说的父亲是谁,决定转移话题问道,“那你父亲,后来回来过吗?”
“没有,”小孩摇头,“所以盆栽不能砸。”
编导有些头疼,这怎么又绕回来了,只能继续跟小孩掰扯,“就算他有钥匙,但是他在镜头前,他也不能拿出来”
“他不用钥匙,也能把门打开,他会开锁,还会爬墙。”
“可是他既不能在镜头前开锁,也不能爬墙。”
“但是他可以敲门。”
“他敲了门,你没听见。”
“不可能,我耳朵很灵。”
“也许你睡着了。”
“不可能,我每天五点起床。”
编导真的觉得没法了,只能跟小孩扯着谎,“他脑子受过刺激,所以j.īng_神不大正常,你以后别跟他争论这些,多顺着他一点,迁就着他一点,好吗?”
“好,”小孩皱着眉,表情有些严肃,“那我会照顾他的。”
他没有任何怀疑,很快就相信了,还保证要照顾楚门,这让编导心里生出了一丝负疚感,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叮嘱道,“还有,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话,不要再在镜头前说,也不要跟别人说。”
“为什么?”
编导又把锅丢给楚门,“因为这会刺激到他的病情。”
“好。”
“也别问他为什么把盆栽砸了。”
“好。”
“也别告诉楚门,他脑子有病的事情,不然会刺激他,一般j.īng_神病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有病,你一说他有病,他就会犯病。”
“好,我记住了。”
“别人要是问你姓什么——”
“我姓璩,桐城璩姓,叫璩肃,勤慎肃恭的肃。”
“他告诉你的?”
“嗯,他不喜欢我住这儿,早就想把我赶出去,”小孩说,“他跟我提过,以后就让我改姓璩。”
“这不是你家吗?要赶也是你把他赶出去。”
小孩摇头,“这院子是他的。”
“那咱就不要这院子了,璩家也不错,”编导失笑,“桐城璩家,虽然低调,可是出了名商业世家,世界上数得上数、排得上号的跨国集团,得了这个姓,就等于披着一张虎皮,多少人都得忌惮着。”
小孩却不说话。
……
等到终于洗完手回来,小孩再次回到镜头里时,楚门还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抽烟。
编导把小孩丢给楚门,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跟他嘱咐完了,你这个当爸爸的,多跟小孩接触接触。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去跟人把麦别上。”
她将无线麦递给楚门,见楚门不动弹,又重复了一遍,让他给小孩别在衣服领子上;毕竟摄像机离得太远的话,没有无线麦,摄像机本身的收音话筒根本没办法收音。
楚门接了过去,不知道怎么扯了扯,“这无线麦早上不是坏的吗?什么时候修好的?”
编导亲眼看着楚门随手一扯,就扯坏了昂贵的收音设备,感觉自己的太yá-ngx_u_e,青筋都在跳,又看了一眼小孩,又是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这一大一小早晚得把自己逼疯——咬牙切齿地说着,“是吗!怎么又坏了!我是不是还得去看看有没有备用的!”
楚门体贴地笑道,“不用,把我的给他就行。”
说完,伸手就要去取下来。
……
最终,楚门的无线麦,还是老老实实地别在了自己领子上,这是导演组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如果非要在大人和小孩之间选,没道理会选小孩,毕竟楚门再怎么混,人气和流量就在这里摆着,而且他越混,看的人就越多。至于那个小孩,本身话就不多,没有无线麦的话,导演只能嘱咐跟拍摄像,让他尽量离摄影机近一点。
楚门和小孩寒暄着,“你的行李箱在哪个屋?”
小孩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没动静。
楚门不耐烦了,手里捻着烟,看向编导,“让他拿箱子走人。”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跟赶人一样。
编导瞪了楚门一眼,敢情这小孩这么没安全感,原来都是楚大爷这话闹得,小孩刚还说怕被赶出来,楚大爷就让人拿箱子走人。
小孩还记得要迁就他,顺着他,乖乖拿起箱子,真就准备一个人走开,编导拦了下来,问他,“吃饭了吗?”
小孩却盯着楚门,摇了摇头。
编导说,“既然无线麦坏掉了,那第一个任务改成做早餐,你现在去厨房给小孩准备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