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乐了:“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在这里做过需要隔音的事情。”
老三想了想,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测试一下比较好。他说:“我去外面,你喊一声,我看能不能听见。”
阿达觉得很蠢,但还是配合道,“好吧。”
老三关了门,退后两步,叫道:“阿达!”
“诶,”阿达在里间应了一声。
“阿达,你好吗?”
阿达乐不可支,“我很好啦。”
老三又道:“阿达,我……”
“什么?”
老三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看着紧闭的门道,“我爱你。”
阿达又说:“什么?听不见啦。”
老三笑着打开门:“隔音真烂,明天我找人改装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见啦。
第67章 一条船上
那天上午,老三逼着阿达放下所有的工作,带他到一家中餐酒楼,点了一桌子菜,然后看着他一样样地吃完。
老三又说,“这里的烧鸽不错,但还是不能跟香港比。过两星期,我们一起去香港吃吧。”
阿达问:“香港那边准备好了?”
老三的手指在空瓷碗边划着圈,“地点已经找到了,跟观音庙一样,在小公园旁边,2000平米左右。”
阿达大吃一惊,“2000平米?”他换成新加坡惯用的平方英尺,粗略一算,竟然是新加坡店的15倍。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咖啡馆,星巴克在上海建的烘培工坊,是这家全球超级连锁最大的展示店,也差不多是这个面积了。
老三:“确实很大,不过不光只有我们,还有别的合作者。”
“什么人?”
“还没谈拢呢。他们总裁对你很感兴趣,可能你要下海陪陪客了。”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合作者,阿达一头雾水。他这才醒悟到,老三要做的店可能完全超出他的设想。
老三一边喝着茶,一边把他的计划告诉了阿达。阿达安静地听完,无语了好一阵。
“你去森林里找我的时候,已经有这个计划了?”
“我也说不上来。找你的时候我大概想到要做什么,但怎么做、有没有可能成功,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了解。那时候太无聊了,也没别的路,就想换个环境试一试,赌一把。没想到,所有的事情会按着这个方向走……”
“这时候下结论太早,你要做的事情很冒险,可能还是会失败。”
“不会的阿达主厨,”老三自信道,“我相信天命。天命是什么呢,就是看见大局向哪里转变,及时占个好位子。这个位子我们已经占住了,其他的,就等这波浪潮把我们送上去。”
阿达不赞同:“跟着大浪潮,更大可能是淹死。”
老三笑了:“阿达,我是个俗人,俗人看到的是怎样实现利益、怎样在现时生存。你的眼光比我远,视野比我广,但至少我们现在方向是一致的。你赞同不赞同,我们都要一起发财了!”
阿达苦笑:“发财?这真的是你的目标吗。三儿,你绕着圈做那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啊?”
老三眼神冷了下来,嘴角一翘:“为了什么你还看不出吗,我想回苏家。”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似乎连周围环境的噪杂声也小了。
老三:“我想堂堂正正地回家,带着我的妈妈,一起回去。”
阿达背靠着椅子,轻轻地吁了口气。回家……这个要求多么简单,又多么正当。阿达想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当初他离开Sapphire,心里想的不就是“回家”吗?只是他多少理解老三,知道他每次回苏家都心情低落,他的目标不是家,而是父亲——得不到他的情感,那么至少也要得到他的认同?
阿达想,老三这个追求,比养他妈妈的皮鞋军队还要不切实际啊。
阿达实事求是道:“香港开一家2000平米的店,要很多钱。老罗还有能力惯着你?”
“哎,别说得跟我在欺诈老罗似的,有我带路,他也赚了钱啊!这次去瑞士谈判,他比我还积极。先不说瑞士那边的投资,老罗的钱也是有数的,我还是得回香港搞钱。”
阿达叹了口气,这事太多不确定因素,成本又极高,万一输了真的是连底裤都输没。
老三见他脸色犹豫,问道:“阿达主厨,你有想法?”
“我当然有想法啦。我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你答应给我的五百万什么时候兑现?”
老三立即狗腿道:“我一稳定下来,立即把钱送到您门口。”老三的眼睛柔软又热烈,“你再宽容我一次好不?只要这次立住了,我们这买卖就真成了,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啊。”
阿达才不听他吹牛逼。他想了想,慢慢开口道:“三儿,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可以帮你……”
老三立即道:“帮我就对了,我们这次一定能成的,有钱一起赚!”
“不是帮你赚钱,”阿达认真道,“是帮你回苏家,带着你妈妈回去。”
老三一怔,心里感动,却不好意思让阿达看见。于是他笑了一下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垂下头,喝着早就凉透的茶。
他们抵达香港时,已经临近圣诞节。老三没有过节的心情,一抵港就频频回集团开会。
这天上午是董事局的投票会议,能不能圈到钱,就看这一次了。
阿达陪着老三去到集团的大楼。虽然给苏家打了一年工,阿达还是第一次来集团的大本营。有着密密麻麻窗口的灰白色大楼,远看很气派,近看能发现大楼有年月了,花岗岩都有了磨损的痕迹。也正因为时间侵蚀,这楼更显得矜贵——它不但建得早,而且体面地活到了现在,是显赫出身和几代人努力的结果。
老三拍了拍阿达肩膀,“我进去了。”
阿达点点头。此前他们分析过局势,知道情况不太乐观。餐饮本来就是副业,不能占据太多的资源,更何况新加坡经济不振,还有苏老二经营得甚是成功的高级餐厅来抢占资金,集团董事对连锁咖啡馆的扩张不太看好。
老三和瑞士投资者还没谈成,不想事先泄露,因此他们谈判的筹码简直少得可怜,差不多等于“裸谈”了。
阿达也不说什么鼓励安慰的话了,两人在一条船上,早就抱着一起看r.ì出一起沉海底的觉悟。两人对视一眼,老三走进了大楼里。
阿达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和澡堂拖,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没多久,有一个同样穿着澡堂拖的大叔走上了台阶。大叔跟阿达点点头以示招呼,阿达正好无聊,就跟大叔搭讪了起来。
两人齐刷刷地坐在台阶上。大叔打开手里的泡沫盒,问阿达,吃吗?牛杂。
于是两男人在大楼的前面,你一口我一口,欢快地吃着浇着咖喱酱的牛肺牛肠炖萝卜,聊得兴起。从芥兰的价格到圣诞灯饰哪家强,再绕到马经和苏家的八卦,扯七扯八地聊了二十来分钟后,阿达突然意识到:这大叔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等他想起来要问时,才发现周围多了很多澡堂拖大叔,简直就像石灰地里冒出来的一样,都带着咖喱牛杂、肠粉等不一而足的泡沫盒,在台阶上吃了起来。
阿达惊讶地张大了嘴,牙签上的牛肠“扑”地掉回了盒里。大楼的保安见势头不对,赶紧过来赶人:这里是私人地方,你们要吃饭去公园!
大叔们不理他,自顾自地聊天打牙祭。过了一会儿,其中一蓄着八字胡的大叔瞪着手足无措的保安,大声道:什么卵私人地方,这公司是我们的,打完斋不要和尚,我告诉你,和尚不一定是吃素的!说完,大叔大口咬下一块牛筋。
然后,就像他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样,他们凭空变出了很多标语横幅和大字报,气势汹汹地放下了泡沫盒,一起喊了起来。
阿达一看,横幅上写着“无良老板,还我退休金”。阿达的嘴张得更大了,心想,为什么集会要吃牛杂?!啊不对,为什么自己会卷进了这样的集会里,看这声势和标语,他们明明是在声讨苏家啊!
阿达问旁边的大叔,你们是来讨钱的?
大叔义愤填膺地告诉阿达,他们都是集团老员工,大部分人都在番禺上班,这几年集团的包装食品销量下跌得厉害,关闭了十几家工厂、或者转移到内陆的小城,他们这些老员工不是被辞退就是调职,服务了几十年的员工只拿到了芝麻那么点赔偿金,怎样养老婆孩子?!
阿达对他们同情无比。
大叔见阿达口音不是香港人,问道,兄弟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阿达笑道,我就是累了在这里歇歇脚。大哥,我支持你们,加油哟!大叔很感动,把剩下的牛杂都给了阿达,然后投入到革命的大潮里。
阿达退到角落里,心想,苏家的经营状况果然不好啊,三儿要拿到钱恐怕没什么希望了。但从大局来说,三儿还是很有远见的。
苏家一直做的大众包装食品,尤其是酱料、r_ou_罐头、速溶咖啡,在香港和东南亚有很大的市场份额,又乘着中国经济起飞,迅速进入了内地城市,营业额暴涨。但在享受了二十年的市场红利后,产量膨胀之时,内地市场却急剧变化,人们的钱多了起来,对食品品质的要求大为提高,世界各地的食品大量涌入,很快集团在一线城市的市场就失守了。现在三四线城市的销量还过得去,可国外优秀食品已经大批量进入,集团决策层反应缓慢,当年的香港j.īng_制沦为廉价食品,论x_ing价比无法跟内地自产的竞争,论品质又比不上r.ì韩欧美,不上不下,定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