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下就把老三当瘟神那样赶走了。
对阿达和苏老大的j_iao易,老三很愤怒,可一见到阿达,就什么火气都消了。他抬手抱着阿达,感到了失而复得的欣慰。营营役役了许久,终究是一场空,咖啡馆多半没救了,苏家肯定把他扫地出门,还好,他也不是无家可归吧?
他摸了摸阿达的头,“你跟我大哥的事,我迟点才跟你算账。我两天没吃饭,饿坏了,我们去吃煲仔饭吧?”
阿达神色严肃地看着老三:“我们现在去医院。”
老三奇道:“去收拾我大哥吗?不差在一时吧,等他病好了,我再扎他轮胎!”
阿达没心思跟他调侃,拉着他的手道:“你母亲进ICU了。”
老三抓着阿达的手一紧,僵住了。
阿达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医院,两次都很焦虑。
给他打电话的是他们香港店的经理,大概是因为母亲身边实在没有别人,只能通过香港店来寻找跟老三相关的人。
魏曼婷的状况非常糟糕,自老三被捕那天,她就没说过话。一开始只是不言不吃,后来气闷心悸,送进医院时,已经有多个器官衰竭。
他们在重症病房外等了十多个小时。魏曼婷被推出来时,依然昏迷不醒。医生给老三打预防针:她的状况棘手之极,病人的体质极弱,体内多个器官一起出问题,却找不到病因。
母亲的容颜老了二十岁,脸颊消瘦,皮肤松弛下垂,烫染过多次的长发干燥坚硬。老三握住她的手,抚摸上面凸起的青筋。
她已经懒得再撑下去了。这人人喜爱的皮囊,天知道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努力,才能维护它完美的形态。她的能量已经耗尽,她对现实感到了无比失望,对儿子、对她的未来,再也不敢存有希望。
没了欲求,美丽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吧?
她放纵自己老下去,在这个病床上,她连睁开眼都不情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更得太晚,字数也有点少。下周继续哈~
第104章 怀恨
魏曼婷只躺了五天,就嫌弃病床太狭隘冷清,再也没有醒过来。
还好只有五天,她老得没有太离谱,把头发稍微收拾,依然能显出清丽之极的轮廓。老三坚决反对给死者化妆,让她走得干干净净、毫无负担。
办完冗长的手续后,老三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呆呆看着列队行走的蚂蚁。他连悲伤都提不起劲了,只觉这世界样样事物都不明所以,母亲走了,从他到医院至尸体冰冷,她非但没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睁眼看过他。
她嫌着他,打他幼小的时候就嫌着,甚至在人生最后的时r.ì,仍然不肯给他一点情感的温暖。
有时候他觉得母亲是恨他的。是因为他本事低微,终究没能把她从陈腐的公寓里救出来,领回苏家?或许恰恰相反,她恨的是老三的出生,要不是生下了老三,她就不用跟苏家捆绑在一起,至死都挣扎在暧昧的身份中。
老三想不明白。蚂蚁列队,一只只轮流地钻进下水道。
阿达坐在他旁边,给他递过一个三明治。老三这几天吃什么都是囫囵吞两口,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接过三明治,也同样机械地咬进嘴里。阿达心疼极了,好好的一个白白胖胖的老三,现在又回到以前劲瘦的身材。
阿达搂着老三,摸了摸他线条分明的肌r_ou_,叹道:“你还是胖一点好。”
老三辛苦地挤出个笑容:“嗯,等你把我喂成个大胖子。”
“我们回新加坡吧。”
老三沉默半晌,“不行。我还有两件事没做。”
“什么事?”阿达听到老三想“做事”就头疼不已。
“第一件,我要把妈妈‘带回家’。第二件,我要Hippo活回来。”
阿达听到第一件,就觉得难度巨大,听到第二件,只能沉默不语了。
老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达。因为一星期的失眠,他的眼框有一圈红,被白皙皮肤衬得憔悴无比。这憔悴的眼睛现在却明亮而锐利。
“我们不能跑掉。Hippo现在是个烂摊子,可是我们打下的根基还在,很多跟着我们吃饭的人都不愿看见Hippo死。还有玉霖、n_ai蛋……我不想大家付出了这么多,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尤其是你,阿达主厨,你甘心背着杀人主厨的名字,就这样回林里了?”
这几天琐事太多,阿达还没认真地考虑过这问题。老三这么一问,他才想到自己半生的职业声誉,算是毁于一旦了。阿达摇头:“不甘心,这次不是我的错。”
老三觉得愧疚:“要不是我冲动打了苏君鸿,那孙子现在已经关牢房里吃咖喱饭了,你就不用吞这死苍蝇。他妈的,真便宜他了!”
阿达:“要找苏君鸿麻烦,有很多办法。”
老三听阿达语气不寻常,脑袋的灯泡一下就亮了:“你做了什么手脚?”
阿达笑了笑:“我没有做手脚啊。做人要诚实、要讲信用,我告诉他股市的证据全部删掉了,就是删掉了。”
“不过呢?”
“不过呢,你的朋友不止给我股市的信息。”
老三了然,那就是说苏老大有其他把柄在阿达手上!他拍了下大腿,笑道:“还是阿达主厨你老j-ian巨猾啊。”
阿达正直道:“你偷听他的隐私,本来是你不对,这些黑料来路不明,不应该拿出来整人。但是作为良好市民,知道有人犯罪,不能当看不见对不对?”
“太对了!”
老三顿时心怀大畅,这几天的郁闷纾解了不少。他大口咬下干瘪的三明治,这辈子第一次觉得7-11的三明治好吃。
母亲过世的第二天,苏老爷领着苏家人浩浩d_àngd_àng地来到了灵堂。
连苏老大都推着轮椅来了。他的脸消了肿,恢复了清俊的模样,只是缺了牙齿的嘴一笑就会很狰狞。
老三一个个看过去。苏家人从大房、二房到旁支的亲戚们,大都目无表情,前来祭拜不过是尽礼仪,对母亲没有半分情感。只有父亲和苏老大的脸上能看见真正的感伤。
苏老爷在遗像前站了几分钟,有一瞬间,老三以为他会掉几滴眼泪。
老三感到了一丝温情,走到父亲跟前。
父亲看着他,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老三知道父亲对他还有怒气,要不是因为母亲病逝,或许就再也不愿见这儿子了。
“你妈妈过世,很突然,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在首尔,今早坐飞机回来的。丧事环节很多,都办妥当了吗?”
老三乖巧地半低着头,以显得身材矮小一些,“该做的都做了,目前还算顺利。父亲,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老爷警惕地看了一眼后面的苏家人,“不能在这里说?”
老三摇摇头。
两人在殡仪馆对面的茶室坐了下来。老旧的茶室,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老头,有的在读报看马经,有的在跟同伴吹水,茶室弥漫着和谐又市井的噪音。
苏老爷从不在这种地方吃饭,玻璃杯里的n_ai茶,连碰都没碰。
他不太自在地看着老三:“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想跟你道歉,父亲,对不起。”
苏老爷——苏灏安,抿紧了嘴。他不打算那么轻易饶恕儿子,苏君泽丢尽了苏家的脸,先是同x_ing恋丑闻,然后又殴打亲哥哥,偏偏这种人还是自己的儿子,这就更不能原谅了!
苏灏安寒着脸:“这就是你想说的话?”他挺直腰背站起来,准备离开。
老三赶紧道:“不是,父亲!我有个请求。”
苏灏安心头火起,这时候他还有脸提要求?!因为生气,他倒是想听听老三会提出什么幺蛾子,以便自己可以顺势发火。
老三:“妈妈等了半辈子,就是想你把她迎回苏家,你抛弃了她那么多年,她可是一天都没有忘了你。现在人没了,你可不可以还她一个心愿,让她的墓碑上冠苏家的姓。”
苏灏安骂人的话快到嘴边了,听老三话里对他的谴责,眉毛一竖:“我跟你妈妈早就断了关系。过年过节人情来往,不过是看在你的份上。这么多年了,她纠缠不清,让别人说了我多少闲话,给我带来多少麻烦。我对她算是很容忍了!”
老三的心被刺了一下:“妈妈听到的闲话、恶意中伤比你多十倍。如果你想彻底跟她断绝关系,就不应该让我回苏家!”
苏灏安勃然大怒,差点就把拐杖扫老三脸上。“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要不理你们母子俩,就你这种人,早就去打劫杀人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说话,还能把你哥哥打到进医院?”
“我知道自己是白眼狼,”老三苦涩道:“说不好做个偷j-i摸狗的混混,也比做苏家少爷痛快一些。”
“啊,我供你吃喝供你读书,给钱你做生意,还是耽误你了呢。你说,苏家怎样亏欠你了?”
老三看着父亲,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在整个苏家,在他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里,他真正怀有恨意的,只有苏灏安一个。即便是给他无数白眼的阿姨们,即便是欺负他的苏老二,甚至是对他有特殊控制欲的大哥——在苏老大陷害阿达前,他对大哥并不真的怀恨在心——这些人对他来说,只是让人厌烦的存在,能不见则不见,需要用作获利的棋子时,他也可以昧着本心跟他们亲近。
老三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他自小就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利益冲突,苏家的其他人欺压他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