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恼羞成怒:“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他干什么?”
杨振华苦笑,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过了很久才又抬起头注视着玉茗湛的脸,微不可查的说了一句:“我怕啊……”
怕什么?他却没再说。
玉响一口气冲到山下的老中医家。届时老头正侍弄着他的菜园子。看到玉响红着眼睛冲进来,老头着实吓了一跳:“哟!响子,这是咋了?”扔了锄头走过来,“别急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玉响吸了口气抹了把眼泪鼻涕,稳定心神,问:“二叔公,小少爷……您能治小少爷的病吗?”
玉二叔公闻言松了口气,继而嗤笑:“他是山上的少爷你是山下的娃,你管他能不能治呢!回家去把你姑父姑姑服侍好了才是你该做的!”
玉响见二叔公要走,急了,一把拉住二叔公的衣袖:“二叔公!二叔公您救救小少爷吧!他多好的人啊!而且还这么年轻,要是这么没了……这么没了……”想象着那种情况接下来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二叔公……”
玉二叔公拿起锄头,眼睛定定的看着远方,入目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良久,玉二叔公长长的叹了口气:“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啊!他命该如此,谁也救不了。”
“怎么会救不了?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明明过年的时候他回来还好好的……”
玉二叔公意味不明的睨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世事无常,谁能保证得了自己明天还活着?”说完又板着脸喝道,“总之这事就这样了,你管不了,也别管!”
玉响被他突然而来的呼喝震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呆呆的在原地站着。
玉二叔公看着他的傻样,心里直叹气。山上那家那些肮脏事多了去了,从他小的时候大人就让他尽量对那家子避而远之。可是玉响这傻小子非要往前凑,哪天因此把命丢了恐怕都不知怎么丢的。
把锄头靠在墙边,拉着玉响进了屋,关紧了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这才慢悠悠道:“同样都住在东山,你道他家是怎么发家的?玉京挺和他那闺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赚钱他们什么伤天害理事不做?”
看着玉响呆呆的样子,老头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那里面的肮脏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到了玉茗湛这一代,只怕这就是报应!”
玉响抬起头,想要反驳,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嘴唇。玉茗湛家的事尤其是玉茗湛在S市那个家的事他确实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他的父亲在外面养了人,而且还有个比玉茗湛还大的儿子,所以推想玉茗湛在那个家里过的肯定不好。
“他以前没死,今天就得死!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老人躺在躺椅里悠悠的摇晃着,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沧桑,“有人想要他死,他怎么样也是躲不过去的!与其一直拖着白受罪,倒不如早点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二叔公……”玉响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老头摆摆手,起身往里屋走,苍老的声音一下一下刻在玉响的耳膜里,他说:“这就是命啊!命啊!哎……”
玉响浑浑噩噩的从玉二叔公家出来,什么时候回到家的他也不知道。进门也不打招呼,姑姑叫他吃饭也不理会,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愣愣的发呆。
他也听人说过玉茗湛S市家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复杂事。不过那些人都是玉茗湛最亲的亲人,争争家产也算不得什么,即使是他们乡下这里也经常有因为家产闹得j-i犬不宁的。只是像玉茗湛这样被家人谋财害命的,他也只是在电视和书上看过。
倘若真如二叔公所说的那样,那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玉茗湛苦苦挣扎?可是若不然他一个乡下的娃,无权又无事又能怎么做?
但是玉茗湛就要死了啊!就要被人害死了啊!
“响子!响子!我说响子,咋还在愣神呢?思ch.un了?”姑姑一巴掌拍在玉响背上,差点将他从床上掀下来,“想媳妇了?我明天就找人给你说媒去!我们家响子长得帅气又能干,那些大姑娘铁定能排到门边上来……哎哎!你上哪去?这大晚上的?”
玉响抬头,一时有些惊诧,不知何时他竟上了山,此刻正站在玉家的后门前。
宅在里隐隐还有些灯光,而楼上玉茗湛房间的方向却是暗的。玉响顿时就觉得自己心情也跟着暗沉下来。
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突然就流了出来,被夜风一吹,冰凉冰凉的。
次r.ì玉响来的有些晚,老宅子里竟然是不同寻常的热闹。
玉响照旧从后门进了厨房,问:“二叔,我去河里捞了几斤河虾,你看着给小少爷做点好吃的。”
“又来?”钱二叔嘿嘿的笑了,“你倒是孝顺,天天把小少爷当亲爹供着。那做什么就是不肯去见小少爷?你五婶昨晚还念叨你呢!”
玉响苦笑一声,转移话题:“今天是什么好r.ì子?里面好像挺热闹。”
“哪里是好r.ì子?小少爷在楼上住腻了,这不刚好东院的桃花开了,所以就搬到东院暖阁去了嘛!”
玉响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过了好半天有些艰涩的问:“叔,小少爷的病……冲喜过后,就能好了吗?”
钱二叔磨刀的手上一顿,回头看了玉响一眼,继而跟着苦涩的一笑:“这不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冲喜什么的我是一点都不信的,可是不冲,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少爷去?”
玉响双唇颤抖,鼻子酸酸的,泪珠已经滚到了眼睫上。
“响子,”钱二叔深吸一口气,低沉的说,“听叔一句话。不管小少爷哪得罪了你,你要是真把他放在心上,就去看看他,没事多陪陪他。否则,万一他哪天真的就去了,你想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
玉响抹了把脸,蹲在墙角的小凳子上,听了钱二叔的话,心里越发跟被刀捅了般的疼。
钱二叔突然沉沉的叹了口气:“小少爷那姓陈朋友你见过了吗?就是长的比女娃子还漂亮的那个!……昨天晚上小少爷突然和老夫人说不要柳二家那小子,要和那小陈少爷结婚。”
玉响一惊,慌忙抬头。
“以前我老娘常说‘丑妇洼地破棉袄’,漂亮的老婆留不住,丑媳妇才是你的!”钱二叔笑了,接着又叹了口气,“那小陈少爷长得跟天仙似的……不是我编排小少爷,实在是……以他这状况娶个老老实实的,过几天安稳r.ì子不好吗?这万一这漂亮娃突然做出什么幺蛾子……小少爷那口气还能留得住吗?”
沉沉的叹了口气,钱二叔拿着刀转身去杀山j-i去了。
“哟!玉响来啦?”五嫂爽朗明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刚好快来帮我搭把手,小少爷说要请杨少爷他们在东院边赏花边吃饭。先帮我把那张梨花木的小圆桌抬过去吧!那几个小少爷倒全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是毕竟都是客,我可不敢使唤他们。”
玉响没有多想,闻声慌忙应着跟过去。
第六章
圆桌虽然不大,但是做工非常j.īng_致看起来就十分贵重,玉响和吴司机合力小心翼翼的把桌子从仓库一直抬到东院。
只有见过桃花盛开景致的人,方知道何为盛世繁华。刚推开东院的大门,那纷飞的花瓣,满树的绯红,清雅的芬芳都美好的让人失神。
桃花深处的暖阁里隐隐传来欢笑声,吴司机笑对玉响说:“小少爷他们还真是会享受!”
玉响不自觉的笑了。
穿过小径到了暖阁前,远远的便见玉茗湛身上盖着毛毯,坐在门边的躺椅上,柔和的yá-ng光洒了满身,玉雕般的五官看起来更加j.īng_致温雅。
杨振华和姜涛靠在门边陪他说话,而他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陈洋身上。眸光温柔,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腿上白兔水润玉滑的皮毛。
玉响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
“想什么呢?!”吴司机侧身一脚踹在玉响小腿上,“赶紧抬过去!可沉死我了!”
暖隔里的几人闻声全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
突然视线和玉茗湛相j_iao,玉响心里一惊,慌忙低下头去,匆匆的跟着吴司机将桌子抬过去。
“哎?响咂?”姜涛欢快的跑过来,帮忙把桌子抬过去,“五婶叫你抬过来的?其实哪里那么多讲究,我就和茗湛说了就用屋里那个多好!”
玉响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放下桌子还是没忍住偷偷抬眼去看玉茗湛。
谁料玉茗湛却突然发起脾气,一把将腿上的兔子冲玉响狠狠甩过来。
推开杨振华下意识扶他的手,玉茗湛搭着陈洋的手腕气喘吁吁的说:“扶我进去……咳咳!咳咳……扶我进去!”
陈洋不敢违背,慌忙将他扶到轮椅上推进屋里。
“咳咳咳!…………让他走!这是我家,以后不准他来……咳咳!咳咳咳!”隔着几层房门,隐隐还能听到玉茗湛的声音。
玉响红着眼睛低着头,外面其他几人一时都有点尴尬。
“响咂,你别生气!”姜涛拉了拉玉响的衣角,小声安慰,“茗湛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俩有什么事,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你就让让他,别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