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中国人呐。”阿杰笑了笑,露出两只小虎牙。他眼睛又圆又黑,长得清俊,看着挺年轻,头上却有几缕灰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故意漂染。他早听说阿达的小屋来了个年轻工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人物,一看就知道家境优裕,并且受过良好的教育。
阿杰问道:“你为什么跑去阿达那边帮工?”
“玩呗。”
老三以为阿杰会笑他闲得找罪受,没想到阿杰用非常羡慕的语气说:“如果我有你这么多时间就好啦,我也想跟着阿达,但是这边厨房的工作放不下。”
老三心想,这人原来是阿达的仰慕者。好好的米其林餐厅不待,跑森林里挨蚊子咬、供阿达劳役?这世界抖M怎么这么多!
阿达和阿杰开始讨论晚餐的菜单,阿达把准备做的菜告诉阿杰,两人商量了一下技术细节,以及该配什么酒。敲定好了之后,阿杰把他们带去酒窖,让阿达随便挑。
老三看着专业又库藏丰富的酒窖,心下了然:阿达来这里其实还是为了捡东西,吃饭只不过是顺便蹭一顿而已。
阿达对他解释,“我们要是去供应商那边买酒,要的量太少,价格会很高。来这个餐厅买,阿杰会按进货价给我。”
老三嘲道,“真会过r.ì子,这里的巧克力也很好,要不我们讨点回去?”
阿达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去他们的仓库搜刮了一轮。
这几天雨水格外多,不止下午会下骤雨,有时候雨忽大忽小的能下整整一天,空气里都是水汽。阿达看着y-in郁的天空,开始担忧起来。
还好,到了饭局那一天,雨停了,太yá-ng跟往时一样凶猛地挂在天上。
yá-ng光照着水珠,反s_h_è 出刺眼的光。阿达和老三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他们清洗了大平台,从杂物间拿出大木头桌子,拼接成长桌。大平台有好几个灯,平时灯泡是卸下来的,此时全部都安装完好。
红毛丹树下挖了个坑,垫上了椰子壳和稻C_ào,开始熏r_ou_。
送菜和海鲜的人陆续来到,周多金带着几个村里的人帮忙干活儿、处理食材。
中午时分,大锅饭又煮上了,浩浩d_àngd_àng居然有二十多人用餐。老三贵餐厅吃得多,做大餐还是第一次,没想到伺候十来个人,居然要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不速之客——瀑布另一边的皮埃罗。他大概是闻到了熏r_ou_和炒菜的香味,憋不住过来凑热闹了。老三一开始还担心阿达不欢迎皮埃罗,但阿达对待皮埃罗跟对待村民一样——不管是谁,只要坐在饭桌旁,阿达就会给他端饭端菜。皮埃罗和阿达聊了几句,气氛看起来没什么不友好的。
皮埃罗用筷子艰难地夹起一块褐黄色的r_ou_,对老三道:“你是个骗子。伊班老爷英语说得很好啊,看样子也并不爱吃人r_ou_。”
老三抵赖:“我什么时候说他不会讲英语,新加坡人哪里有不会英语的。”
皮埃罗笑了两声,心想老三说话只能信一半。他问道:“今天晚上是个大饭局?”
“嗯,马赛市长也要来。”
“是吗?”皮埃罗兴奋道,“那我来蹭饭行吗?”
“当然不行。市长为了吃这顿饭,托了大总理给伊班老爷打电话,你他妈有什么背景?”
“嘿,邻里之间应该相亲相爱嘛。我请你喝香槟,你请我吃……咦,这是什么?”皮埃罗刚想把r_ou_放进嘴里,才发现这r_ou_形状颜色很奇怪。
老三:“牛眼睛。”
皮埃罗手一抖,差点把筷子扔到地上。
老三哈哈大笑:“欢迎来到我们的森林,今晚等你来哦。”
作者有话要说:
新加坡式英语
第19章 他喜欢你啊
吃完饭没多久,阿杰带着一助理厨师和两名服务员过来帮忙了。要做这种级别的晚餐,阿达不能用没经验的村人,更不能指望老三。
老三一下子无所事事了。百无聊赖,他在芒果树旁打了个盹。睡醒后他看见旁边有一株红色的花,是雨后新长出来的,带着新鲜的泥土腥气。老三记得他第一天来这里时,也见过这种花,娇艳妖娆,不由得很是喜欢。他摘了些花,见服务员在布置餐桌,随手把它c-h-ā在玻璃瓶里。
他要接待市长和客人,于是从行李箱底找了长袖衬衫和牛仔裤穿上,稍微收拾了头发,然后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
阿达的厨房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三个厨师各自忙活儿,桌上摆着各种各样食材和半成品,蒸笼里散发出糯米和椰浆的浓香,烤箱有脂肪融化的r_ou_香,汤锅里是蔬果的清新酸气。
阿杰抬头见到老三,吹了声口哨:“哟,大帅哥!”
阿达也赞道:“今天很漂亮啊,要去接人了?”
老三摸了摸肚子,“饿了,先吃一点。”随手勺起桌上一块白花花的豆腐,放进嘴里,一股浓烈的腥气直冲鼻腔,连忙吐了出来,“这他妈什么鬼?”
阿杰:“羊脑还没煮啦,不过很新鲜的,刚挖出来一小时。”
老三赶紧喝了一口水,夹起旁边一块r_ou_放进嘴里,想要压一压那气味。结果这东西比羊脑还可怕,老三没嚼就直接喷了出来。“我Cào,这个又是什么,好苦!”
“这是羊腿,外面是咖啡粉,当然是苦的。”
老三看着黑白双煞,心想这就是阿达要给冤大头和马赛市长上的菜?他大口灌下一杯冰水,为今晚的宾客默哀。
下午五点多,老三在度假村的工地上,迎接了一群从豪车里钻出来的人。
宾客有中年人、也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各种肤色国籍,统统都穿得正式得体。市长六十来岁,是个没什么架子的秃老头,从身形看是个吃货无疑。陪他一起来的是市长夫人以及那位外j_iao部官员。
老三跟个旅游团导游似的,确认了名字身份,就把他们领进了森林里。
那位外j_iao部官员叫梁纪文,听老三说要走进森林,惊道,“要穿过树林?里面会不会有野兽?”
老三笑了笑,用他说过的话回他,“新加坡哪里有不安全的地方,这国家连野猪都不随地吐痰啦。”
宾客面面相觑,对于这顿饭,他们早有了不同寻常的心理准备,现在要走进林里,倒还觉得蛮有趣的。
老三没耐心一个个解说,撂下“这是去往小屋最近的一条路”这句话,就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只好跟上。
等走了一半,他们才知道,这哪里是安不安全的问题,森林底下都是s-hi滑的烂叶枯枝,泥泞不堪,女士们的高跟鞋尖c-h-ā进土里,久久拔不出来;男士走两步,绊一绊,没多久衬衫都被汗打s-hi,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他们一开始还到处自拍,后来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空气实在太潮s-hi了。
市长汗流浃背,见周围不是树,就是河,叹道:“哥们儿,我们还要走多远才到文明世界?”
老三:“我自己走的话,七八分钟。”
梁纪文有点急了:“前面连路都没有吧,你会不会走错了?”
市长突然答道:“没有错,前面有熏r_ou_的味道!”
闻到食物的气息,市长年轻了30年,一马当先在前面走。这些宾客都是见过世面的,平时哪里会被一点食物香气勾得失态?可在密林里就不一样了,都想快点到一个安全、舒适和有充裕食物的地方,因此顾不得长裙和皮鞋,都加快了脚步。
快到j-i窝附近,市长突然停了下来。大家一起住脚,齐齐看向他。
梁纪文:“什么事?”
市长摸摸秃头,抬头看天。
老三瞬间醒悟,喊道:“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水滴已经从枝桠间掉了下来,从星星点点,到瓢泼大雨,不过是四五秒间。众人立即跟着老三跑了起来。
热带的骤雨毫无征兆,而且下得凶猛,众人跑到平台时,已经被淋得满头满脸。j.īng_心梳理的发型被淋得东一撮西一缕,鞋底满是泥和j-i屎,女士们的披肩流苏滴着水,个个都狼狈不堪。
老三当机立断,把球鞋和袜子脱了,放在平台台阶旁。在新加坡,进别人家脱鞋是很正常的事,当地人大都光着脚丫在屋里走动。宾客们见状,只好跟着脱鞋。
阿杰从厨房出来主持大局,见到这情景,很是惊讶,对老三说:“淋雨啦,他们为什么不开车进来呢?”
老三随口答道:“车都停度假村里了。”他这样安排,是因为知道阿达不喜欢一堆车子轰轰轰地开进家门口。别说阿达,他自己在林里住久了,稍微一点声响就会觉得烦扰;再说他哪里有什么服务别人的觉悟,向来都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也不过多考虑一下阿达的想法。
阿杰却经验丰富,他经营着一家二星餐厅,有很强的专业意识,立即让服务员准备毛巾和纸巾,又把原来要放在甜品环节的甘蔗酒温热好,让服务员端给宾客。
宾客们只好随遇而安,外面下那么大雨,谁愿意穿过森林回到汽车上?他们脱了外套和披肩,像是褪了一层壳,坐在木椅子上,他们感觉不是来消费的,倒像是深山迷了路,被人好心收留、姑且躲躲雨。
老三也完全没把自己当服务员,一屁股坐在市长边上,不客气地拿起酒杯喝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会吃爱玩的主儿,在这种场合里没什么不自在的,跟市长和其他人谈笑自若,宛如这里的主人。
来客们慢慢放松了下来——除了市长夫人。她比市长小二十来岁,一直都养尊处优,本来就不赞成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吃饭,现在礼服干一块s-hi一块,浑身不舒坦。服务员要给她倒餐前酒,她寒着脸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