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他破罐子破摔,床上的人多得数不清,也真成了传说中的浪d_àng子。人来人往,却又是孑然一身。老三一直孤独地长大,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也不奢望这种病态能治愈。
阿达是唯一的例外。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有阿达能跨越这条线。这不是喜欢或爱可以解释的——以前即便是真心喜欢的人,他也没法忍受对方睡在身边。
要说阿达有什么不一样,或许就是,阿达确实是个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怪人。阿达是脏的,老三对阿达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满是污泥的手掌,之后的相处中,阿达有很多时间是在菜园森林里干活,一身的土,T恤上领口上都是汗渍,鞋子永远擦不干净……可他是老三认识的人里,唯一没有让他有脏污感的人。
在阿达的身边,他只有安心、踏实和放松。他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他,除了喜爱,或许也因为阿达让他确信在自然的世界里,就是充满了瑕疵和歪扭,就是泥沙俱下的。一种缺陷就是为了填补另一种缺陷而存在。所有的完美都是虚假的。
由此,他终于有勇气对心里那个母亲和童年说,你们都是不对的啊,你们对我的苛责、挑剔、处罚和欺凌,都是没道理的!
心里的那个充满了尖刺的缺口,终于慢慢填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然后就天亮了(跑)
第43章 心照不宣
第二天,天光初现,两人就像s-hi漉漉的野兽一样,从棚里钻了出来。
阿达看清楚了地势的走向,和老三一起找到了河流。小河的水是浅褐色的,却一点都不浑浊,像是一大片流淌着的可乐。这是因为河水有大量矿物质,虽然不能直接饮用,却是干净的。
他们身上的衣服又s-hi又酸,脸上也脏兮兮的。阿达看着老三的嘴角,愧疚道:“撞那么厉害呢,黑青了。”
老三从河水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嘴角微微肿胀,有小片的青紫。他想道,昨晚真是激烈啊。
想起昨晚的事,他兴奋了起来,不错眼地看着阿达。
阿达赶紧安抚:“别生气啦,你黑青了也很好看,回去我帮你搽药。”
老三却道:“你的头发乱了。”
阿达还没回答,老三已经转到他身后,帮他解开发带,用手指给他梳理头发。
阿达不说话了。老三的大手掌顺着他浓密的发丝,轻轻滑下来,说不出的温柔细致。阿达好久没被人这样照顾过,内心天人j_iao战。他在想,要不要投降呢?要是投降了,老三会打开城门接收他吗?
光天白r.ì下,昨晚的勇气,现在早消失到不知哪儿了。他心里愁得很,于是有点急躁地对老三说,可以了,我自己来吧。
他把头发随便绑了个髻子。老三在旁边笑道:“你的头发真好,比很多女人的都要柔顺。”
阿达岂能听不出里面调戏的意思,回了一句:“你的也不错,你长得细皮白r_ou_,留长头发,一定比很多女孩子漂亮。”
老三心里冷笑——他自知长得好,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也没人敢说苏老三长得像女人。昨晚他们俩的角力,老三并未落下风,真要j_iao起手来,还不知道谁收复谁呢?
两人心里各怀着事,沿着河流找到了一个小村子,从那里回了新加坡。
过了两天,老三又去了熏r_ou_坊。
老板奇道:“你来做什么?”
老三笑了笑:“来告诉你,钱有什么鬼用!”
老板瞪大了眼睛。老三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柔佛州的养猪场,我已经买了。就想来问问你,你还要继续帮衬我呢,还是去那些肮脏的猪圈买r_ou_?”
熏r_ou_老板顿时阵脚大乱。他的熏r_ou_好,手艺固然重要,材料更是关键;做一个熏r_ou_坊有个小房子就可以了,但好的养殖场,却要有天然的环境和大片的土地,新加坡弹丸之地,哪里那么容易找到替代品?
他是个安分的手艺人,守着传统和惯用的方式来谋生,从没有过扩展和革新的想头,也渐渐失去了未雨绸缪的本能,没想到会遇到个那么横的。他x_ing情凶悍,气势汹汹地对老三怒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卖r_ou_给我了?”
老三摇摇头。他是很不爽老板对阿达的傲慢态度,但把老板激得跳脚,等于给阿达报了受歧视之仇,他的气也顺了。他来这里,主要是做生意的。
老三收敛了嚣张的气焰,沉着地对老板说:“不是,我不但可以卖给你,还能卖更低的价格。你要好r_ou_,我可以给你优先挑选。r_ou_老板,我就一个条件——我的买卖会越来越大,你的火腿和其他产品必须优先供应给我,怎么样?”
自森林那一夜后,老三和阿达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虽然跟以前一样亲近,却严格地遵守着那条界线,小心翼翼地维持距离,避免越过安全区。
现在他们利益与共,什么事都要小心思量,而且,他们也匀不出心力去应对感情的事,一大堆的工作在等着他们。
这几天他们都在试验菜品。这是阿达未踏足过的领域,咖啡馆的食物不需要高级餐厅那种复杂搭配和j.īng_耕细作,全套菜品的设计、上菜节奏,更是完全用不上了。
他又不能像给学校孩子做饭那样,只讲求味道、成本和营养。连玉霖提出了要求:“首先要好看。不漂亮的食物、没有特点的食物,就完全没有社j_iao传播的价值了。我们没钱买通ins上面的红人,所以最好是让他们自己来捧臭脚。”
阿达正在做一道鱼。鱼腹里灌了自制的糯米酒糟,外皮封上了粗盐,放在烤箱里熏烤。烤好的鱼片开鱼皮,鱼r_ou_紧实鲜甜,透出了酒香。鱼皮连着粗盐一起卷成卷,酥炸之后,里面填了薄荷、玫瑰花茄和芒果打成的酱。配的“主食”,用的是能饱腹的两种香蕉。芭蕉味酸,裹上了一层椰糖做的糖壳儿,帝皇蕉味甜,蘸了放了盐的新鲜椰丝和r_ou_桂粉。酱汁微酸清凉,把鱼的鲜味衬托得更鲜明,而香蕉软糯、鱼r_ou_滑嫩、鱼皮咸脆,口感非常丰富。
老三流着口水道:“好香。酒的度数再高点就好了。”
连玉霖尝了一口,也觉得味道很好,但她还是说:“这道菜不可以。太复杂了,差不多全都要现做!我们的原则是:两个简单,五、十、十五。”
阿达:“什么意思?”
“两个简单:做起来简单、吃起来简单。这种带椰丝的东西拖泥带水,不方便一边工作一边吃。五、十、十五呢,下单后五分钟内开始备餐,十分钟内主要食材做好,十五分钟内到客人桌上。”
老三不同意:“哪来那么多理论,食物好吃就可以了,有人为了吃个面包、买杯n_ai茶能排队四个小时,为了吃阿达做的菜,等会儿就等会儿吧。”
连玉霖冷冷道:“我们不是高级餐厅,卖的体验不是坐在一个漂亮的屋子里三四个小时,就为了吃大厨用一百道工序做出来的假C_ào莓;简餐要舒适、方便、健康和好吃。阿达主厨,如果我们客人都是为你而来的,那么我们就失败了,他们必须是为了喜欢这里的食物而来,而不是为了想看一个米其林三星主厨怎样做三明治。”
阿达心里一凛。
他不是没有挫败感的,心知玉霖的话不无道理。法餐讲究多层次的味道口感,食材使用和调味向来繁复,就算他那么注重食材个x_ing的,也会花很多心思在加深层次和小细节上。这是高级餐厅的思维,放在咖啡馆里,确实太过复杂。
老三为阿达说话:“我们的客人肯定是为阿达来的,但来了之后,也会喜欢这里的食物。”
连玉霖掏出一根烟,不客气道:“老板,说这种安慰的话没有用!我们实事求是吧——主厨,你的菜单得重新再来,要做减法。”
下午时分,老三和阿达坐在C_ào地的秋千上。
阿达用脚摩擦着沙子,问道:“减法,怎么做?”
这种专业上的事,老三这个不学无术的门外汉哪里想得出对策?老三知道,阿达就是心里不安,并不是要专业上的提议。
他理解阿达担心些什么,道:“不要想太多了。你怕做的菜不够’曾可达’,那些期待你出山的人会失望?哎,管他们呢。你既然可以让他们坐在几千块一把的皮椅上啃猪皮j-i爪,也可以让他们在咖啡馆里吃炸香蕉。因为你是曾可达啊。”
阿达感动地看着老三,笑道:“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吗?原来你那么仰慕我。”
老三看着前方,轻笑:“你现在才知道啊。”
阿达凝望老三的侧脸,觉得空气都是甜的,扑面来的热风吹得人酥酥软软……
就在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时,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在路旁响起,在安静的C_ào地上犹如炸开了一矿泉水瓶。
小鸭子扑着翅膀乱跳,纸扎店男孩皱眉走了出来,连玉霖也叼着烟、j_iao叉着手臂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停在路边,头盔脱了下来,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那人身型高大,长得算是蛮端正,一双凤眼却不安分地瞟来瞟去。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老三脸上。
“你是苏君泽先生?”说的是粤语。两人通过电话,老三立刻认了出来。
他们的咖啡师终于来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道工序的C_ào莓,说的是龙吟的分子C_ào莓,感兴趣可以上网看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