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一把握住那人的腕,“阕儿!”
那人身子一僵,半天回过头,兀自犹疑:“你……我竟不是在做梦?”
这个不再冷冰冰的林阕异样真实,他突然觉得这样子的阕儿原来这般可爱,带着独有的难得一见的天真和娇憨,教他忍不住想要微笑。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触到他的手背,仔仔细细摩挲了一下,又准确无误找到他的面庞。从前若是林阕这样做,他一定避之不及,可时至今日一切均已不同,虽然这碰触完全不同往昔,不带一点旖旎怜爱的意思,他却觉得很是乐意,甚至隐隐希望这手掌可以停留更久一些。
可惜……指尖一触到他的脸,却像碰到火焰一样倏然退开,掌中的手腕也猛然脱离他,黑暗中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两下,可想而知是后退两步。方才清脆柔软的声音一沉:“真的是你,你来干什么?”
何韵对这样的转变有些没适应,愣着没说话。
那声音又有些恶狠狠地道:“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你怎会在寺中?”
“我……我来看你……”温软地嗫嚅道,倒像是他犯了错似的。
“谁要你来看?”说话的主人冲口而出,尔后大概觉得声调太过激动和不稳,平缓了一下气息,用渐渐冷下来的语气继续道:“不是都与你说过了,跟你无关了吗?你——”一句话没说完,喉咙口急促地喘了一下,声音堵在那里隐忍不发,很是辛苦的感觉。
何韵猜想大概是张口就会咳嗽出来,暗叹口气,心里又是一痛:“阕儿,你身子不好这么久,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来,把手放开,咳出来气才顺啊。”摸黑往前走两步,摸索到林阕,不顾那人的挣扎和推拒,把他紧紧捂在嘴上的手慢慢掰开。
林阕又是急切一喘,终于咳出一串声来,他小心地拍着那人的后背。黑暗中单脚挪了挪,良久抵到床榻的位置,于是扶着人过去坐下。
“点一下灯可好?”
沉默半晌,终于得到一句“好”。听到窸窣声响起,然后忽的就有小小火苗照亮屋子。他转身把门关上。
林阕坐在床边,用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看着他。何韵顿了一顿,放下背上的筐子,走上前摸过床上的外套给他披上,尔后伸出手:“我给你把把脉可好?”后者收回目光,低下头盯着他的手,仿似无奈地叹口气,把手腕伸出来。
他蹲下来,仔细把了把,道:“你着实该好好养养才是。这一回你的风寒拖了太久,拖出了更严重的病症,幸好只是轻微的嗽喘,并不难治,我带了一些药,这寺里可有煎药的地方?”说完抬眼。林阕原本正有些怔怔地瞧着他,可看到他的眼光,眸中闪了一闪,撇过头去:“总该是……有的吧,你去问问守夜的僧人便可。”
“好,你稍微等一下,我去为你煎药。若是冷的话就窝到被子里。实在等不及的话,打个盹也无妨,到时候我会叫你的。”顿了下,又加一句:“可好?”
后者点点头,脱去外裤,把脚伸进被窝。
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走到门口,弯腰背起箩筐,开门走进苍茫夜色中。没有听到背后的人用迟疑的声音轻轻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好像都快不认识你了……”
何韵打开门,刚回手关上,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忽闪了一下,仔细一看是个人。他开口轻唤:“可是净守小师父?”
那个人影嘻嘻一笑,有点被发现的不好意思:“啊呀,是呀,好巧啊在这里碰上施主,哈哈。敢问施主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僧愿意效劳。”
他也不戳穿人家,只是回个礼,道:“我需要一个煎药的地方。”
“煎药?好呀,我便带你去吧!”
待到伙房里弥漫起淡淡的药味,何韵的心放下一半,手里的蒲扇摇得轻缓起来。炉子里的炭烧得通红,药罐的盖子一掀一掀,蒸腾起一股股热热的白色蒸汽,犹显得这个冬夜里的伙房温暖宜人。净守一直跟着他蹲在一旁,一边用手取暖,一边好奇地与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个净尘,原是你什么人啊?”
他听到这个问题,怔愣一下,尔后反口问:“你看上去呢?”
净守转了转眼珠,“净尘长得这么白净好看,我看上去的话——”
他连忙打断可能得到的猜想:“我是他大哥。”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小僧人的眼睛瞪得圆圆,“你们俩从头到脚没有一点一样的地方,我才不信!”
何韵被他一顿抢白,一时不知该怎么圆那话。他这么说,本也只是想保护林阕,不叫旁的人将他看轻了去,却到底不是撒惯谎的人。
“老实说,我知道你是他什么人。嘿嘿。”净守压低声音靠近他一点,“想必是你们俩闹了什么别扭,他才跑上山做了和尚,是不是?”
“小师父!”他的声音一正,带着一丝难言的无奈,“无论你怎么看,别人问起来,你只需回答我是他义兄,他身体不好,我来照顾他几天而已。”
“是是是,干嘛突然这么凶!”净守吓了一跳,接着放轻声音自言自语“你以为这么说别人会信?是和尚又不是都是傻子,只有最实心眼儿的才看不出年呢……”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