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容得他示好,也没有再摆架子,当真喝了几口汤。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满意的模样,但一碗汤却是喝得干干净净,对其余的食物也相当捧场,正如霍景宸所言,他确实什么都吃。反观霍景宸,虽然沈澄对自己的厨艺有相当程度的自信,但在面对一名挑食的食客时,他的自信也不免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沙拉跟汤都只吃了一半,嫩煎干贝佐奶油酱汁连一口都没动,松露野菇炖饭吃了几口,香草培根烤鸡肉卷吃了两块,配菜焗烤马铃薯泥倒是吃完了,装饰的花椰菜与红萝卜动也没动,甜点焦糖烤布蕾只吃掉了上层的酥脆焦糖,接着就不吃了。
果然是个挑食的人。沈澄想道。他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是特别意外,只是暗暗记下了霍景宸完全不吃的食材,在心中暗暗盘算。
六
“勉强还行。”霍景容拿餐巾擦了擦嘴,面前的餐盘倒是都空了,直率地道:“比起演员,你更该去当个厨师。”
“你说得太夸张了。”沈澄谦虚道。
“不,一点也不夸张,我说的是实话。”霍景容没好气道,“你的演技跟厨艺完全成反比,你到底是怎么混到这个圈子里的?明明看起来一副对表演没有兴趣也没有热情的样子,凭你现在这样子,还不如赶紧退出圈子去开餐厅呢。”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开餐厅?”沈澄难得地有些不服气,下意识回嘴道。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待不久,几年前就开始有了一些投资的行为,就算现在真的跟经纪公司解约,生活上也不成问题。只是他毕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与工作,合约也尚未结束,就干脆敷衍过去罢了,反正谁也没期待过他能大放异彩,连他本人都不觉得自己在这一行有什么前景。
只是这些话完全不必对霍景容和盘托出,于是他说起了自己去年投资的一家餐厅,告诉霍景容有机会可以去捧场。岂料,话才说到一半,沈澄却浑身一僵。霍景宸的一只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地按在了他的大腿上,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就只是按着。霍景宸也不看他,一只手拿着汤匙,状似消磨时间一般,搅弄着剩余的甜点。
霍景容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状,还在继续道:“演技那么烂,为什么不去进修一些表演课程?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都叫你花瓶。”
沈澄咽了口唾沫,感到腿上那只手带来的热度,一阵口干舌燥,失神地道:“我……那时候本来只是拍个广告,当作是一次打工,也不是真的对这一行有兴趣,后来入行是个意外……”
霍景容听到这些话,立刻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既然没兴趣,那你还拍什么电影?不如早早退出,省得浪费时间。”他语气苛刻,彷佛对沈澄这种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态度相当看不上眼。
桌面下,沈澄轻轻按住那只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强自镇定道:“只是一份工作罢了,我不像你,把兴趣当成事业。”
霍景宸态度从容,彷佛桌面下那只不甘被冷落的手确实不是他的,面上仍神色如常地对霍景容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也不想想景宜帮你做了多少事。”
霍景容被他一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于是恼羞成怒地对一旁的佣人道:“去煮咖啡,要冰的!”近乎粗暴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晚餐结束后,霍景容就悻悻上楼,回房间了。
沈澄跟在霍景宸身后,来到一间宽广的房间,不像是书房,屋子中央放着一架钢琴。沈澄有些困惑,就听霍景宸道:“这层楼是我的,对面那间是卧室,你可以先去冲个澡,有什么需要用的柜子里都有。”
他有些紧张,便顺着霍景宸的话,来到对面的房间,也没有心思观察摆设,很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接着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因为没有换洗衣物,他便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藏青色的浴袍套上,那是霍景宸的尺寸,他穿起来有些松垮,只能系紧衣带,接着走出房间,回到对面的琴房。
霍景宸正在弹钢琴,不是什么耳熟能详的名曲,旋律算不上悦耳,听起来甚至有一丝枯燥无趣,过了一会,他结束一曲,沈澄拿捏不定自己究竟该不该鼓掌喝采,只好沉默地立在门边。
“只是一首练习曲。”霍景宸没有回头,语气平稳,“从小练琴,已经习惯每天都要花一些时间练习了。”
“真是……看不出来。”他有些讶异。
沈澄本以为霍景宸这样的人,就算是消遣,也应该是更加悠闲奢华或者出人意表的选择,可能是品酒或者骑马,也可能是开着跑车上山路飙车,没想到他会像这样耗费时间练习钢琴,奇怪的是,霍景宸看起来也不像是对音乐特别有兴趣的样子。
“耗费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霍景宸解释一般地道。
沈澄无法理解,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为了陶冶性情,家人要求我们从小开始学乐器。我学会从练习中培养更多的耐心,性格也被磨得平稳,而景容则将他本来就不多的耐心都消耗完了,所以现在才变得那么暴躁。”霍景宸相当遗憾地道,“他小时候很乖的。”
霍景容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够在钢琴前面坐上好几个钟头的人。这点沈澄深感认同。然而,他忽然想到一事,几乎不曾思考便傻傻地问道:“刚才用餐的时候,你为什么把手放到我的腿上?”
“因为你很过份。”霍景宸的手指在琴键上停留片刻,神情正经,隐约有几分不苟言笑的意味,若无其事地合上那本半旧的琴谱,低声道:“我就在旁边,你却只顾着跟景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