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再度上京以来,第一次在和季浩的对话中,触及这个话题。想必我的话语中,泄漏了些许我隐藏许久的嫉妒和酸意。
“异数?”季浩的面容泛起怒气。“难道你认为我今日能如此,全是靠我爹?”
我不甘示弱的冷笑。“我没说你全靠你爹,但是,你不能否认温世伯的确给予你很大的帮助吧?我什么都没有,却还要被你说成趋炎附势?”
见季浩瞬间脸色转冷,我心微沈,但话都说出口,难道还能善了?
“你一直是这样想我?”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我想什么重要吗?你要不要出去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的?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清高,从来没有做过--”
话还没说完,季浩就直接扬起手赏我一巴掌。
我惊愕的摸着自己挨打的脸颊,以前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季浩都没有这样对我过。
“我从不在乎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只在乎自己行的正、坐的稳。”季浩冷漠的说。“只是,没想到连你也这么肤浅。”
我眼睁睁看着他推开门走出去,头也不回。原先被打的惊愕很快转成愤怒,我说错了什么?什么叫行的正、坐的稳?大少爷连说这种天真的话都义正辞严,高高在上!
季浩才出去,娘便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季浩怎么了?我瞧他表情不太对……隐樵,你的脸?”
娘讶异的看着我红肿的脸颊,显然发现了我和季浩才刚起过冲突。
“你们是怎么了?不是一向都处的好好的吗?怎么都到要离开了才……”
“别理他!”
我捂着脸颊,恨恨开口。
***
挟着这股怨气,我动作更快,没多久就搬出了温府。离开的那天,温夫人领着婢仆亲自送我,人龙浩浩荡荡排到府外,但我始终没看到季浩。
“走吧!”娘从车里探出头,低声催我。“你还在等什么?”
我又看了站在大门前的温夫人一眼,她朝我温柔微笑,开口道:
“记得常回来作客,你温世伯和季浩见了你,都会很欢喜的。”
我轻轻点头,跨上马车,离开此地。
在水一方 第二十二章
搬家后没多久,便收到了胡光海的请帖。
打开偌大的锦盒,却发现里头只放置着他的名帖。我掂掂重量,总觉得不太对劲,区区一个名帖怎么可能如此之重?
名帖之下似乎还有夹层,但我才用手指掀起了一小角,胡老爷所遣之人便上前一步,堆笑着说:
“左大人,待会再看吧?”
我瞧他的神色透露着诡谲,便明了了大半,回头吩咐守在一旁的婢女。
“你先下去,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是,老爷。”
等婢女退出书房,我将夹层掀起,瞧清里面之物,眼睛微眯。
“你们老爷,也太过多礼了。”
“一点小礼不成敬意,盼左大人笑纳。”
他搓着手,看出我的表情没有怒意,带笑的嘴角更多几分谄媚。我微笑,一点小礼?那一点小礼抵的上我半年俸禄。
“在下不过区区秘书郎,蒙胡老爷如此厚待,实为惶恐。”
“怎么会呢?我家老爷私底下评论当今士人,常说只有左大人您称的上人中龙凤。而且,人在官场上,总是需要到处打点,这点小礼,是咱家老爷想助左大人一点微薄之力……”
真会说话。这胡老爷出手这么大方,又不停给我戴高帽子,我不收岂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我将锦盒收起,对方喜色更甚。
“十五日的赏月宴……”
“我知道了。请转告你家老爷,我会准时赴约。”
“是、是!那么,十五日便恭候大驾。”
招人将他送出府外,我回到书房,这才有时间将锦盒打开细看。
夹层一打开,黄澄澄的金光炫目夺人。我不是爱钱之人,我爱的是钱财所能买到的东西。想必胡光海也是这么想的,大把大把的金子毫不犹豫的送人。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底细,对我而言,又究竟是好是坏?
我将锦盒盖上,收钱的事,可是谁也不能说,尤其是娘。她操劳了大半辈子,晚来享点福也是好的。
***
十五日,我准时赴约。
还坐在车子里时,便看到胡家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高墙一路延伸,富贵的气象叫人吒舌。车子停在胡家大门前,我下车后,和同时到达的几位新进进士打过招呼,互相谦虚礼让一番,由胡家的下人一块领了进去。
筵席便设在庭院中,今日是十五,皎洁明月挂在暗沈的的夜色里,这样一个赏月宴,倒也名符其实了。
才踏进院落,原先正跟其他人说着话的胡光海,瞧见我们,连忙迎上。
“各位贵客大驾光临,我胡某本该亲自出迎,奈何实在分不开身,望各位别介意才好。”
“胡老爷太过多礼,能来赴宴,可是咱们的荣幸呢。”
同行的人笑着回答,我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听着他们客套来客套去。而胡光海瞧到我,亲热的踏上几步揽住我的肩。
“左大人,您可来了。”
“胡老爷邀请的,岂有不来的道理。”
我不着痕迹的转身脱离他太过亲密的举动,胡光海眉毛一挑,但也很识相的没有再度接近。
“左大人的话,可折煞我这老匹夫了。来、来,大家别站在这,我已备下美酒佳肴,大家入内坐吧!”
胡光海微笑抚须,但在经过我身旁时,低声严肃的说了一句:
“左大人,一时辰后,东阁相见,有重要的事相商。”
我愕然抬头,见他瞬间表情又回复成不起一丝波痕的模样,热络招呼着众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