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金色精气烧灼之下化为丝丝缕缕青烟,乾元真阳阵不断缩小,压向池、乐二人的头顶。代间仙君畅意而又疯狂的笑声自空中响起,那张模糊得不似人的脸逼近真阳阵外,其上还不停剥离出淡如青烟的阴气。
就在他们中间只余一层淡薄如纸的精气相隔之时,代间仙君的笑声忽然凝固,身形蓦然飘忽,竟连人形轮廓也维持不住了。他长啸一声,前扑之势眨眼便心为后退,向西北自家神庙处飘去。
然而他手上——或者说裹在一团阴气中的那盏青色魂灯上骤然爆发出一片清澈雷光,带着克制一切阴邪的意味自灯中连绵炸起,紧紧裹到了他的身上。
一片紫色雷光也在空中散开,向着代间仙君化作的雾影扑去。池煦止住笛声,将一身真炁催入乐令玄关祖窍,远远指挥飞剑在外围绞碎代间仙君身上飘散的魂魄,悄然看了乐令一眼。
乐令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冷冷看着空中不成人形的魂魄集合体:“他刚一出现,我就叫湛墨飞往他的仙君庙,摧毁其中塑像。他以为只有咱们两人,却不知咱们这方一开始就有三个人,我还是修为最低的。”
是咱们。将来不管还有多少事,步虚峰上始终会有咱们两人,像今夜这样守望相助。
池煦看向不远处越来越小的阴魂,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浅笑容。
第54章
代间仙君的阴魄彻底消失在幽深的夜空中,乐令立刻上前,拣起了那盏魂灯。之前他将不曾附着纯阳精气,却特地附了克制魔性的东方震木精气的魂灯扔到代间仙君手上,既能压制阴魄,又实现了心魔誓,从此不必再担心修为会被誓言压制,不能再进步了。
池煦与乐令双双透出了口气,收拾起法宝,略微休息了一阵便驾剑光飞往魏郡。那座城中的死气比乐令离开时更浓厚,路上偶尔可见倒伏在路上的尸体,血肉都已经开始腐烂,绛黑色的血洞中露出森森白骨。
代间仙君已死,这些凭着他的真种活动的活死人自然无法再维持外表,立刻现出死去多年之人应有的模样。城中处处响起号哭声,也有许多地方连个能哭泣的活人都不剩了。
池煦沉着脸听着那些哭声,直至两人落到代间仙君庙外才艰涩地开了口:“等拆了这座庙,找到遇害的道友的尸骨,我就去散修联盟请人来此善后。”
乐令点了点头,正要进门,一只身躯比人还粗壮的黑蛟便已一头扑进他怀里,将他撞得趔趄了几步。粗长的身子也跟着绕了上来,将他活活缠成了一只蟠龙笔筒。那双血红的眸中闪着威胁的光芒,巨大的蛟头扬起,居高临下地压向池煦。
乐令养了湛墨几十年,总算积累了点应付他这脾气的心得。先把池煦支进了庙里,看看四下无人,抱着湛墨的脖颈好生顺了一顿鳞。
待他收起黑蛟,进入残破不堪的仙君庙时,池煦已将地上尸体化尽,正催动剑光绞碎剩下的塑像残片。
正殿之内,不仅有代间仙君的塑像,更有随侍在他身旁那几位美人的,只不过在湛墨身躯横扫、池煦剑光环绕之后,都化作了一片尘土。没有了巨大塑像遮掩,满地灰尘中赫然露出了一道十分奇特的阵法。
乐令破解阵法已颇有心得,掏出阵盘藉以掩护,用土行精气填满地上那副阵图,然后一剑劈了下去。
黑暗阴冷的气息登即弥散在室内,两人仿佛回到了代间仙君控制的那片荒芜死寂之地。只是那种浓重得透不过光的黑暗转瞬即逝,东方天际渐渐落下的日光已透入黑暗之中,将其一点点蒸散。
随着光芒透入,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残魂剩魄也被照化。泥泞血腥的地面上陈列着数具尸骨,修为高的还能保持生前模样,修为低的已化作白骨,四周还散落着几样白骨炼成的法器,以及这些修士生前所用的法器飞剑和法宝、法器,还有成堆的灵石和符箓、丹药等物。
池煦的法宝囊也失陷在了这座仙君庙里,此时便就着初升的明灿日光翻找起来。乐令倒是没丢东西,然而满地无主之物,不捡实在浪费了,因此也在房中挑拣了一番。
杀人夺宝,这四个字多少年来始终连在一块儿用,正是因为杀人与夺宝这两件事,一般是会连续出现的。
因代间仙君是阴魄修成,身体虽然凝如实质,却还是用不了那些有形有质的法宝飞剑,对所杀之人留下的法宝自然也不在意,都是随意丢弃在地上。
唯有灵石是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一座山墙,角落处更堆着许多灵气逼人的上品灵石。修真界中的灵石就是凡间的金银一般,上品灵石中灵气充足,产量又稀少,乐令自己积累了这么些年,如今囊中也不过只有三五十块,看着都觉着有些扎眼。
把这一墙灵石都弄回去,也算发一注小财了。
乐令解下法宝囊,从上品灵石开始往里装,背后却传来池煦温雅淡然的提醒:“我法宝囊里有二百块上品灵石,一千三百块中品灵石,下品灵石我就不要了,师弟给我折成两块上品灵石,或是两百中品灵石都可以。”
乐令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池煦一眼,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如数数出灵石堆在一旁。池煦毫不客气地收起那堆灵石,却又递了一个法宝囊给乐令:“这个比门中发的好些,里面能有方圆几十丈的空地,我的东西都挑出来了,你挑看得过眼的都装了吧。”
乐令想不到他这么上道儿,跟刚才几块灵石也斤斤计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想到自己平白占了这么多便宜,乐令也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空法宝囊时,低头道了谢。
池煦拿的东西并不多,或者说应该是只拿了自己的。乐令去看法宝时才发现,之前他看准了的五样法宝中只少了两样,剩下一枚金钱、一块绣帕和一块镂雕山水的石砚都还留在地上。而池煦已走到那堆尸骨旁查看其死状,似乎对这一地宝物都已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