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嵩马上将铜印规规矩矩放回原位。族徽印章一般用于机密文件上,堪比虎符一样重要,把它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在桌子上,真的可以么?
赵元嵩微蹙眉,盯着那方印章看了好久,好想把它藏起来。他承认自己没安全感,恨不得将重要东西刨坑埋在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才安心。不过,这东西放在明处,是不是说明风敬德对他没防心,根本没把他当外人啊?
赵元嵩笑了笑,拿起印章哈了口气,在旁边的宣纸上盖了一个戳,一只张着大嘴的虎头,威风凛凛中带着一点点可爱。
看完西侧间看东间,想到那里是卧房,赵元嵩心脏变成一只小兔子,他深吸好几口气,才让它稍稍安静下来。推开厢门,入眼是满目的红,同样是每个家具上贴了喜字,墙角高脚烛台上的火苗轻轻摇曳,把整个房间染上朦胧色。鎏金勾勾着嫣红床帐,帐尾流苏直垂地面,与床内堆成小山的红锦被相互辉映。男妻床上没有花生、大枣等物,却有共用的长枕,中间游过鸳鸯戏水,两侧纠缠金色连理枝,寓意缠缠绵绵恩爱一生。
赵元嵩伸手摸了摸,风俗上这枕套应该由他阿娘亲手绣成,可他阿娘已过世,也不知这是谁绣的。
室内很安静,窗边座榻小几上摆着一壶酒,梅花粉彩酒壶旁放着两只缠了红绳的双耳酒杯。
想到那是什么,赵元嵩的脸更红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后倒去,用宽衣袖掩住自己脸,挡住一室的红,又用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更是不好意思。累了一整天,他在床上滚着滚着开始犯困,半睡不睡间,突然想起东夷使臣,大脑瞬间清醒。
东夷之地有连绵大山,除了贵重木料还有丰富矿藏,其中就有煤炭和青色打火磷石。赵元嵩敲敲脑袋,那些矿的具体位置实在想不起来了,不成,他必须抽时间回趟书院找秦先生,把他整套游记借过来看看。
成为定国公府的人,就要为定国公府着想,定国公府一家子都是大英雄,虽没看出他们缺钱,但谁也不会嫌钱多是吧。他一骨碌从床上爬坐起,跑到西侧书房铺纸磨墨,将之前自己早想好的皮货生意、茶叶、陶瓷发展,以及这次的煤炭、矿产开发、收购等等列在纸上。
呃,发展这些,运输是个问题,他要自己开个镖局,还是委托别人家来做呢?
赵元嵩想哪写哪,不一会儿宣纸上堆满了字。
要是东夷人能接手挖矿、运输的活计就好了,用粮食、布匹与他们换,估计他们也会乐意。
写着写着,他眼皮越来越重,犯起瞌睡。等风敬德回来,便看到一只睡在书案上的花猫,那一脸一袖子的墨,也不知他是怎么弄上去的。风敬德走过去想叫他去洗漱,见他手边放着几张写满娟秀小楷的纸,仅一眼,他便抓住重点,拿起来飞快浏览,暗惊于这里面的信息。
前世成为北轩首富的赵四爷,原来从小就有赚钱的本事啊!
风敬德将这份计划放下,将他抱回卧室,亲自服侍他擦洗宽衣睡下。后回到书案前,将计划誊抄一份,加盖族印,又用蜡油密封好。做好这一切,他静下来想了想,把密信放在案头,并没叫人立刻送出,而是转身回卧室换了件单衣,离开了新房。
定国公府的人也喜欢八卦,天刚大亮,仆人们都在传新夫人独守一夜空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请假。谢谢上述廉洁给的鼓励,也谢谢看文的所有朋友。
第25章 25内宅女人太可怕
赵元嵩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床顶红帐发了好半天呆。他睡觉一向老实,极少动窝,旁边没有睡过痕迹,卧房内只有他一人。五个大字赫然浮在脑海里,将军没回房!!!
他果真是被娶回当摆设的么?想到此,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吱吖”一声,厢门被推开,风敬德一身藏青束腰短打单衣,满头汗珠的回来了。“醒了?”
“啊,嗯。”风敬德开门带进一股寒气,赵元嵩拽过被子往身上裹。哎呀,他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红色中衣,昨晚他明明在外面书案上写东西,怎么回到卧房的?他昨天没喝多少酒,还不到断片的程度,是男神帮他脱的衣服?
风敬德看他脸上惊疑不定,最后红润红润的让人移不开眼,只好扯下一边床帐将人掩住,再回身到门外要水,不一会儿,小厮们抬着大木桶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端着洗漱用品的丫头。领头的是名跛脚汉子,他身材不高,束着高马尾,脸上有道长刀疤,看起来挺凶厉。他帮小厮一起将木桶放下,手臂上的肌r_ou_透过单衣显现出有力的弧度。
“这是安哥,今后房间里缺什么都可以找他。”
“好。”赵元嵩看出安哥从前是名军人,这使他一下子想起自己翻修的那间赌坊,正需要这种人,当下与风敬德提了提。
在他们谈论的过程中,安哥眼睛越来越亮,看来他的想法已博得了他的认同。
风敬德:“你需要多少人?”
“暂时十至十五人,如果以后生意好,规模扩大还会加人。”
“行,安哥去安排吧。”风敬德挥手让人都出去,之后走到床边掀开半掩的床帐,一把将赵元嵩抱了出来。
“哎呀,将军?”
“……长缨。”
赵元嵩张嘴,半响:“……将军。”
风敬德无奈,将军就将军吧。将人放到座榻上,指了指木桶:“洗澡。”
洗澡?洗澡!被放在桶边的赵元嵩红着脸东瞅瞅西瞧瞧,就是不敢看风敬德。
风敬德动了动手指,没忍住,抬手lū 毛。“书案上那份计划是怎么回事?”
说起正事,赵元嵩忘却羞窘,“将军看可行么?如果真找到那批矿,咱们定国公府可就发大财了。”
风敬德被他一句“咱们定国公府”戳中了心,仿佛木桶内腾出的袅袅热气全都流进他心里。“可行,要我派人去寻矿么?”
“再等等,我要先回趟紫山书院,找秦先生借游记,把具体地理位置再确认一下。”
“好,就听你的。”
定国公府某处耳房前站着两位女子,一人头挽高髻妇人打扮,一人梳着双平髻,头上c-h-a金蝶步摇。“大嫂,你说真的?”
妇人:“妹妹,这事我还能说假,你问问下人们。昨晚夫君他们谈事谈到天色渐亮,害我等了一宿。”妇人执袖掩唇打了个哈欠,“要不是一会新人过来敬茶,我定是要多睡会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嘻嘻。”姑娘一笑,头上金蝶仿佛活过来一样。
“翠儿姑娘,你这是?”妇人摆出诧异,一脸莫名。
冯翠儿一跺脚,娇娇道:“大嫂~我先走了。”
妇人静静立于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门口。“大少夫人,这样就能成?”她的心腹婢女从耳房内出来,递给她刚装好的暖手炉。
“一点一点来……”妇人话语未尽,轻轻微笑起来。
---
尽管有所控制,昨晚二皇子带使臣光临定国公府,最后被赶走一事还是传了出去。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已连夜将之编成故事,今日一开场,定要来个满堂红。
平南王世子欧阳卓宇连夜对皮货商洪俞进行调查,发现他没问题后,今日约在茶馆谈生意,听到说书先生夸张的故事,没差点把口中茶汤喷了。“风敬德化为大力金刚佛,将虎背熊腰的蛮夷人徒手丢出府门?”昨日他走得早,并没看见二皇子车队。
洪俞:“有些夸张了,但事实也差不多。邸下觉得风长缨此举如何?”
欧阳卓宇失笑:“能如何,不过是觉得敌人上门,失了武将的面子罢了。”
洪俞不经意道:“相传风敬德是个心高气傲,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如此。”
“哦,何以见得?”
洪俞摇头:“直觉。”
“直觉,那是什么?我只知‘古有孟母三迁’,反推则是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定国公府一门‘忠’君之臣,从太-祖时期封赏不断,他从小生活在光环下,会高傲无可厚非。那些传言,我倒是信了七、八分。”他口中的‘忠’带着愚忠之意,平南王曾经想交好定国公府,却被第二任定国公风朝阳怼了回来。
过刚易折,善柔不败!他觉得定国公府的人就是太死心眼儿,才会死那么多人。
洪俞点头,没再评论。
说书先生已说到长缨将军男妻会神法,一挥手就能让人晕厥倒地。
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欧阳卓宇着实好笑,便与洪俞聊起长乐侯府人。“按理说,长乐侯出自武阳赵氏,也是百年世家了,听说这教儿女的方式,可真不敢恭维。”欧阳卓宇摇摇头,笑看他:“儿子花名在外,京都有名小纨绔,府里二小姐前不久也传出不够端庄,虐打下人的丑事。”
洪俞:“哈哈,在下走南闯北,这些却是不知情。”
“也是,你不常在京都。”欧阳卓宇心想,还是要亲眼见见才知这些传闻是否属实啊。
茶楼外一片喧华,欧阳卓宇寻声从窗户下望,竟是位美貌白衣少年被恶霸当街调-戏。少年眉目俊秀,粉腮红唇,眼波流转中带着柔美,堪比戏园子里的旦角。
欧阳卓宇眯眼,顿时对此人起了兴趣,招手叫来一旁站着的无须中年人,“荣利,去看看。”
“是,世子爷。”中年人一直伺候平南王世子长大,他一抬眼便知他心思,叫上几个护卫下了楼,准备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