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叼着根,微眯眼睛的看着打开的窗户外晒的衣服吞云吐雾,这时手机响了。
“喂,阿满,怎么?”韩越接起电话,“嗯,行,我现在过去。”
韩越把暴晒在太阳下的衣服一股脑的收了进来,衣服应该挂出去有段时间了,全部干透了,摸在手里晒的发烫。
他从里面挑出一件浅橘色的POLO衫换上,下面套上深褐色的工装短裤,踩着人字拖出了门。
韩越以前混的老大从出狱了之后就洗白了开始搞房地产,他也就顺其自然的跟着原来的班子,从一年前开始辗转各个工地做包工头。
他为人直爽,不记仇,也从不在小事儿上罗嗦,所以工地这个小圈儿混的也算是如鱼得水,很逍遥自在。
今天是接了手下管工的电话,说工地上新来的一匹水泥好像数量和当初订的对不上,送货那边又说没错,这些原料都是经由韩越的手拉的线,所以让他过去看看。
韩越走到巷子口,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工地的地址扬长而去。
工地在靠近城边儿的新开发区那块,韩越下了车就吃了一口土,马路面儿上高温蒸的空气隐隐发抖,到处尘土飞扬,大型的混泥土搅拌机和打桩的声音混在一起震耳欲聋,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
韩越穿过工地外面搭建的简易围栏,顺手接过里面的人递过来的安全帽戴上,跟着几个管事的往里走。
水泥的问题不大,只是订单和交接上出了点误会,韩越打了两个电话就把事情搞定了,正中午实在太热,他懒得再出去,猫在装了二手窗机的临时办公室里乘凉。
管事的阿满从善如流的搬了箱冰啤过来,又在工地外唯一的小饭馆叫了几个下酒菜,跟韩越慢慢的边喝边聊着工地上的琐事。
韩越刚吃了一肚子生煎,本不饿,只是喝着沁凉的啤酒觉得舒爽,心不在焉的跟阿满闲扯淡。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好像传来了人的喊声和喧哗声,阿满站起来透过办公室脏兮兮的玻璃向外看了看,转过头,“越哥,我出去看看,好像是有人中暑晕倒了。”
这天儿是他妈够热的,韩越一口闷了啤酒,把安全帽扛在头上站起身,“走,一起。”
“越哥你坐着凉快就行,外头太热,我去就行。”阿满是真心觉得没必要一起去晒太阳。
“走走,别他妈废话,最近天儿热的反常,真出了事儿才烦呢。”韩越不满的皱眉。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外面混泥土搅拌机的阴影下围了一圈人,韩越率先出声,说:“出什么事儿了?”
“越哥。”大家自觉的让出一条道,纷纷跟韩越点头打招呼。
韩越抬眼一看,愣了。
世界真小,这是他第一反应。
怎么又是他,这是他第二反应。
五百年前一次擦肩换来今生一次回眸,照昨天今天这频率,这上辈子俩人得是连体婴吧……第三反应让韩越自己把自己雷了一下。
阴影下躺的赫然就是留了字条说要赶紧去赚钱还债的小尖牙钱金豆!
韩越走近了,看着小孩儿软软的躺着,麻杆儿样的胳膊手上沾满了灰料,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吓人,额头上都是虚汗。
“越哥,这小孩儿应该是中暑了,干着干着突然人就倒下去了。”旁边的一个人见韩越盯着小孩儿看,赶忙解释。
“去给我打几盆冷水送到办公室。”弯腰抱起小孩儿,瘦的抱着都硌人,韩越皱眉头吩咐道。
办公室里的温度二十多度正合适,韩越把小孩儿放在管事休息的钢丝床上,用打来的冷水给他擦身体,直到胳膊、腿、脖子、胸膛都擦的泛红,才把人撑起来,捏住下颌迫使他张嘴,然后灌了点凉水。
小孩儿喝了水悠悠转醒,亮光刺的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的厉害,胸闷想吐,他难过的暗骂自己没用,怎么就晕过去了呢,今天一天又拿不到工钱了……
“好点儿了么?”韩越撬了瓶啤酒转身,发现小孩儿睁眼了。
钱金豆听着这声音和几个小时前在耳边响起很多次的那个好像,他吃力的转过头,因为这动作又是一阵剧烈的恶心,干呕了几下视线又模糊起来。
韩越:“……”
他觉得自己是被这倒霉孩子讹上了,怎么回回遇到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呢?懒得管吧,可偏偏一次是没得选,二次是更没得选……
他叹了口气,把冰啤贴到小孩儿脸蛋上,冻的对方一哆嗦,韩越笑了,“还想吐么?”
钱金豆这才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心不自觉的就快跳了几拍,烤成七成熟的脑袋瓜子好像变成全熟了,喏嚅着出声:“哥……”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又是你啊……”
韩越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乐,他心想,什么叫又是我啊?!老子还没抱怨呢,你个小王八蛋倒先嫌弃上了?
“不想看到我?”韩越朝门的方向呶呶嘴,“往那儿走。”
小孩儿见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瞬间诚惶诚恐起来,吃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耷拉着脑袋,“不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又给你添麻烦了么……”
“行了吧你……再躺会。”韩越把人重新摁倒在床上,拿了瓶没开封的啤酒搁在他脸旁边,“自己抱着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