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此时已经停下,萧素清亲自和关青寒暄了几句,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一起走到马车边迎接小皇帝。胡胜全从里挑起门帘,小皇帝抱着皇长子走出来。萧素清有些担心的看着小皇帝并不健康的脸色,想起他去年腊月里宿疾复发,大病了一场的事情。小皇帝也知道萧素清在担心什么,他凑到福寿的耳边哄道:“好孩子,自己下来走,好不好?”
皇长子抱紧了自己皇父的脖子,犹豫的看了眼四周,点了点头。
小皇帝搭着胡胜全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才鼓励的伸出手,对自己的孩子微笑。3岁的皇长子有些害羞,踩着小太监的背下来马车。
“微臣见过大人,请大人安!”关青跪倒在地,识趣的没有点出小皇帝的身份。
皇长子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看皇父亲自扶起的关青一眼,决定讨厌他。小皇帝不知道他的心思,对这个长久没见的重臣还是很想念的,一连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皇长子的脸色,愈发的不好。
萧素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3岁的小孩子,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开了口:“主子一路也辛苦了,关兄,还是先把主子迎到营地为好。”
关青拍了拍脑袋,说道:“真是糊涂了,好在萧兄提醒。主子,这边请。”手指着远处的轿子,示意小皇帝上轿。
小皇帝也不推辞,此次前来宜州有太多的事情要解决,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小皇帝坐了轿子,把皇长子抱在怀里,吩咐轿子外的胡胜全道:“和他们说一声,让萧爱卿去吃宴吧,朕回大营歇息。”
胡胜全点头答应下,小跑的找到萧素清说了小皇帝的吩咐才回到小皇帝身边。
皇长子老实的坐在小皇帝的大腿上,乖乖的把玩着小皇帝的两只手,奶声奶气的问:“皇父为什么不去吃宴席,宜州冀州两地不是有吃宴席的习俗吗?”
“福寿是如何知道此地有这种风俗的?”小皇帝把孩子转了个身面对自己,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
皇长子缩了缩脖子,有些怕痒的逃开了小皇帝的手,一本正经的道:“萧大人早前告诉儿子的。”
“萧素清这个贪便宜的人啊,莫非还怕朕不准他吃一顿洗尘宴?”小皇帝哭笑不得的说道,“朕此次出宫虽然称不上完全隐秘却也不宜大张旗鼓的公开,要不是你这个捣蛋鬼跟着,朕如何用得着这般小心。”
皇长子却早就分了神,小胖手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色。他生来变养在皇帝身边,养在深宫大院里若不是这次皇帝出宫,他怕是真看不到这样的景致。
小皇帝见他两眼瞪得大大的,小手握着窗帘,是不是发出惊奇的呼声,心下发软,凑过去给他指点了一番外面的食物,这个叫红喜丸,俚语里叫冰糖葫芦;那个是牛轧糖,最粘牙齿。
胡胜全跟在轿子快,听着里面父子俩这番絮叨,露出暖暖的笑来。
轿子经过一村落的时候,小皇帝指着集市上的东西告诉皇长子:“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皇长子似懂非懂,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小皇帝也知道这话说得太早,遂笑起来。他的眼睛扫过集市,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慢慢的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对着外面的胡胜全道:“停轿,戒备!”
胡胜全一愣,传了话才回来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盯着那个在站在米铺外面的人一动不动,胡胜全疑惑的看过去,大惊,忍不住叫了出来。
其实熙和一早就察觉了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今非昔比,两年的战场生涯让他改变了很多。转身的一瞬间,他是真的没想到会看到小皇帝。旋即他又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初七,又是一年的四月初七,那个孩子的诞辰。
熙和摸了摸腰间的剑,三年前,戴庆苛带着他逃出京城一路往冀州赶,来不及注意京城里的消息,直到在冀州安定下来。他才得知道小皇帝根本就没有把帝后逃出宫的事情泄露出去,对外只是宣传帝后产后虚弱要在温泉行宫静养。
马腾风是父亲旧部,一直野心勃勃却担心师出无名。朝廷不承认帝后私逃之事,熙和的身份就尴尬了起来。本来他是计划好带着熙安一起逃出来,让马腾风利用熙安的身份起兵。可是计划不如变化,熙安没有被带出京城。马腾风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变,熙和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自己成了一个使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起初他也想过离开马腾风去投靠其他人,毕竟他父亲可不止马腾风一个旧部。但是,事实证明,天下之大,他无处容身。小皇帝一天没公布他逃离的消息,他对那些人就一点用都没有,他只能留在了马腾风的军队里。
更可怕的是,熙和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现在的生活明明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他还会在心里想起那个从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孩子,甚至会想起那夜小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支持着他将孩子生下来。每年,四月初七,他总是坐立难安。即使知道小皇帝一定会好好照顾好那孩子的,却还是渴望能亲眼见见他。他想过回去看看那个孩子,可是最后却还是退缩了。孩子和现实之间,他选择了现实。
两年前,马腾风终于起兵造反。熙和也自愿投身战场,马腾风虽然一直对他有戒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华。熙和一步一步蚕食着马腾风的势力,终于在年前成功架空他,成了三十万大军的真正统帅。
今日他换了装束带了一队亲兵潜进宜州调查守军情况,没想到会遇到小皇帝。
两人隔着人群四目相望,谁也没有说话,双方都在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