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终于累爱了,不想再忍了。
看着对方激动的表情,秦鹤鸣还是死寂的面瘫状。
“我给你的钱不够?”
“够是够……”
“我的要求太苛刻?”
“没有,公子你根本没有什么要求。”
秦鹤鸣皱了皱眉:“那你还抱怨什么?”
抱怨的话,是因为太诡异了吧。漫无目的的行船,飘忽不定的航线,没有要求的慷慨,然后还有就像不存在的存在。
艄公欲哭无泪地想,就这么个人在你旁边,什么话也不说,天天吃馒头,不说停,也不说走,自己是不是遇到大事儿了?
“那,公子,你好赖说个去处,我行船也有个方向。”
“去处?”秦鹤鸣思考了一会儿,仍是摇了摇头,“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要去。”
“怎么会没地方呢?”艄公满眼不解,“你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情,总有人要知道要管你吧。”
不论是谁,就是街边乞丐,路上行人,总有人要跟你有联系吧。
秦鹤鸣想,可是我这个人呢,好像真的没有人跟自己有联系了,就像一个很独立的存在。
秦鹤鸣还是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酒袋里的酒,辛辣入喉,让人迷醉。
“嘿嘿。”艄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容猥琐起来,“我知道了,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想不跟别人有联系。”
秦鹤鸣好奇道:“那种人?”
“就是欠人债的人喽。”艄公笑呵呵地看他,好像真的抓住了这个客人的把柄,“公子,你不会欠人钱吧。不对,你出手这么大方,不像是缺钱的人,想必也不会为了点金银钱财就把自己逼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艄公越想越奇怪,突然眼光一亮,眉头就舒展开了:“不是欠钱的话,就是钱情债喽。公子你生得这么好看,不会是一不小心把哪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或者没有注意就招惹了哪家的少爷吧。欠人家的情可不好,人家心中爱煞了你,千般万般为了你好,却反过来受伤,这样不厚道吧。”
果然八卦和胡猜是人们群众的兴奋剂,刚才还身心疲惫,累感不爱的艄公朋友顿时血槽就远地满格了,脸上的笑容也是默契的猥琐。
秦鹤鸣却想歪了,师父当时死于内斗,自己十分伤心,从魔教逃出来,就遇到徐子道,搭上了青桐派这条顺风车,后来又不管不顾地要帮魔教一把,好让自己的师父喜欢的那个人,不至于基业毁于一旦,连独生子也被挤下教主之位,却没想到这么做对不起了很多人,先是魔教,再是青桐派。
“钱倒没有,可情债的话……”他这么自己嘀咕着,也没发现“人情债”的“人”字就这么被他顺理成章地省去了。
得了!艄公笑得愈发欢畅了,还真如自己所想,这些躁动的年轻人,也只会为了那些情啊爱啊要死要活的,这一位也是这么回事儿,不知是犯了事还是要躲人,竟然顺舟而行十天不停歇,一直跑到了关外。
艄公略一沉吟,就打叠起精神,想套出这公子的悲剧情史充作闲情故事来给自己解闷,声音就低下来,循循善诱道:“公子这情债是欠给男的还是女的?”
秦鹤鸣想了想,脑中的影响掠过好多人,从秦舒砚到徐子道,再三思考,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都有吧。”
艄公震撼了一下,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道:“有多少啊?”
“这个,很多吧。”
艄公背后忍不住翻白眼,逼着自己忽视掉对方这种拉仇恨的行为,平静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鹤鸣还在自己回忆沉思,也没注意到对面的情绪,自己边想边说:“事情的起因,还是我师父吧,我师父一直对我很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希望我忠心于一个组织,最后他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哪里是忠心于一个组织,他是喜欢那个组织的头目。”
秦鹤鸣真的把秦舒砚当做师长父亲,是很不容易的,从鄙视到恐惧,从最初疏离到最后亲近,这对师徒也是多灾多难,但好在好事多磨。
当秦鹤鸣完全信任亲近秦舒砚的时候,秦舒砚就会忍不住把那些忠于魔教,维持江湖平衡的道理说出来。
每一次秦鹤鸣出去执行任务,秦舒砚都会对他说:“保护自己,保护魔教。”
渐渐的,秦鹤鸣就真的信了,虽然有些侍女背后说些不靠谱的闲话,有些下属背后做些默契而隐秘的表情,但是秦鹤鸣从来没有当真。
直到最后一次秦舒砚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秦舒砚要死的时候,秦舒砚跟他说:“保护自己,保护教主。”
这一句话,像是一句魔咒,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证明了先前所有的猜测,可能有背叛的感觉,可能有嫉妒的意思,但是那个自己敬为师长亲如父辈的人,怎么能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逃离魔教,不仅是为了逃离师父死亡的打击,还有那句话,这句话证明,那个会笑容温暖地救自己,跋山涉水来找自己的师父,对他有隐瞒,而他在对方的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的思绪走了很远,但是却是在一夕之间。
对面艄公的意识还在被刚才那一段话震惊麻木着,因为这是在是太有信息量了。
师父,对我很好,组织,死的时候,喜欢那个组织的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