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南遥恹恹说道,“他不记得你也不会记得我,纵然容貌x_ing子再相同,他也不会是那个曾经守在东宫的人,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老魁眯了眯眼睛,南遥这一番话说得他心里闷闷的,叹气问道:“不记得便不是了吗?”
“不是。”南遥回答得很决绝。
南遥这一路上仔细思量了林江宇最后对他说的话,想着想着便想到了老魁的身上。他知道老魁只是看着任侠洒然,其实心里却比谁都苦。南遥并不想变成如此。
虽然不知何时,林江宇在他心中已然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子,但林江宇就只能是林江宇,倘若除去记忆换了身份,他断断不会认。长也好,短也罢,只是今生而已。
老魁听了这话则转头看着桃木桌上摇曳了两下后猛然熄灭的烛火,腕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却说林江宇被该死的南遥在该死的时刻晾在了一个该死的地方,那厮将他的浑身上下侵犯了一遍后竟然转身便走,一个告别都没有。
林江宇望着南遥被南遥坐出褶皱的一块被单出神,心里不知骂了那个该死的人多少遍,骂得舒爽了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光裸裸大开着腿躺在床上。
一股羞臊感传遍了林江宇的全身。
所以即便南遥已经离开,林江宇仍然是满脸通红,慌忙拽过一边的被褥裹在身上将自己藏了进去,再揪起一块儿被角狠狠咬着,似乎将那一小块可怜的布块当成了南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江宇才在脑中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得出空当沉沉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早晨。
许是一夜都因羞耻而裹紧了被子的缘故,林江宇一早起来觉得后背出了不少的汗水,于是昨日还高烧不退的他今日已经觉得身上舒爽了不少,头不那么痛了但是有些晕。一想起昨日的事情,脸上仍是觉得烧烫,所以林江宇慢吞吞穿着衣服起身时,还在不停骂着南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张昊空混蛋
林江宇推门而出,屋外是大大的艳阳天,炫目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眯了片刻后才慢慢适应。
护国府内依旧清净,大池旁一只刚刚在晒太阳的水龟重新游回湖中,“哗啦”一声溅起一朵白色的水花,声音分外响亮。
林江宇倚着屋门望向漾漾水波渐渐平静下去的大池,恍惚间再次想到原本盘卧在水底的老沧龙。回望屋中,书柜之上,圆滑的珠子依旧闪烁着淡淡的金光,这珠子不知怎的有一种让人观之便心安的力量。
林江宇决定,等到外面的风波平静了,他便将这颗难得的珠子给武当剑观的小道士送去,他觉得那小道士见了此般玄奇之物必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如此思量着,林江宇又深叹一口气,不知那傻模傻样的小道士又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也不知道南遥那个杀千刀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更不知道林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护国府颐养天年,不再去理会朝堂上的那些纷争。护国府太安静,安静得他只能如此乱想。
越想越远,越想便越不切实际的林江宇最后收回心思,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却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脚步踉跄了两下撞回门上,撞得雕花木门“吱呀”□□了一声。
一定是被南遥那厮给气得,林江宇想。
林江宇用北境方言低声骂了一句,扶着木门小心地慢慢站稳,这才迈出屋门,踏进院内的阳光中。
夏末初秋之际,阳光正好,风不燥热也不寒冷,林江宇未束头发,任由它披散在背上随风轻飘。这几日一直感着风寒不曾出屋,所以林江宇此时觉得院中的微风阳光分外惬意,难得有兴致地在护国府闲逛起来。
只是独自逛了片刻,一番百无聊赖的心绪又涌上心头,脚步越来越拖沓,慢悠悠转到前院。前院护国府门前,张昊空还站在门口守着,目光坚毅。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身上着了一身战甲,手上还握着一把青龙长戟,似乎随时准备翻身上马进入战场。
心思精敏的林江宇看到张昊空如此穿着,微一思量,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也同样生出些疑惑想要问问张昊空。可是对于这长相凶狠的武典大将,林江宇实在不敢贸然搭话,便撩了衣袍蹲在地上,用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低头暗自思量。
手持青龙长戟站如松的武典大将错开眼仁瞄了一下蹲在地上看似顽劣不晓阳谋的林江宇,搭在长戟上的食指微微弯起又轻轻落下,不再看他。
林江宇兀自抠了半天的沙土,手指头抠得生疼,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起身两下跳到张昊空的身边,用沾满泥沙的手指轻戳了一下他身上的上等牛皮铠甲,恭谨问道:“张叔叔,若是真要打起来,你觉得我爹有几分胜算?”
张昊空闻言面色不改,微扬起下巴望向被楼宇分割开的天,目光凛然,沉声说道:“十分。”
手指生疼的某人抬头望了他一眼,摇头苦笑。
对于林江宇的表情,张昊空视而不见,他就只是沉默地守在护国府的门前自信地说着“十分”,有他在,便似乎无人敢踏入护国府半步。
在传颂北梁王朝开国传奇的时候,民间便有人以“一骑能敌百万兵”来夸赞张昊空这一骁勇将领。不过此话到底是过于夸张了些,张昊空如今鬓边已经生出不少白发,且不说能敌百万兵,就是能敌一百精兵,在林江宇眼中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北境仍在行伍中的那些老兵,如今也已和林焱与张昊空一般年岁了。
林江宇摇头是因为他不像张昊空那样乐观,他知道林焱出兵会被朝廷扣上谋反的罪名从而会导致言官不从、民心不应。虽说北境骑兵依旧如狼似虎且均与林焱是过命的交情,但在历经十几年的太平王朝后,有些事情已经不如从前。况且原鸿信手下的江南禁军也是一仗一仗打到现在的,出兵时又是名正言顺,如此看来,胜负实在难以预料。
这一战,又是风险极大,林焱若胜,林家便可保全,再得文武三百官,中原四十州。尽管林江宇知道,林焱漠视天下江山,但他也很相信,林焱有执掌天下的能力。
但林焱若败,只怕权势滔天富贵显赫的林家顷刻间便被判成乱臣贼子,饱受千古诟病,承后世纷纷谴责。
到那时,偌大的护国府怕是会变得楼宇倾落,满径蓬蒿,估计连池中的水龟也会被人拖去蒸煮掏食。
于是林江宇回头又问道:“张叔叔,你真的这么自信?”
“嗯。”张昊空闭上眼睛答道,鼻音厚重如同一声闷鼓。
林江宇望着他,慢慢展开笑颜,眼里含了些不明的意味,说道:“那我便放心了。”
张昊空又缓缓张开眼睛,褐色的眸子望向林江宇,那目光中竟然隐隐含着一丝难得一见的,似是见到故友知交的友善,只是林江宇望着这眼神不大厚道地想起了大池中伸脖子晒太阳的水龟。张昊空的此般态度,让林江宇更大胆了一些,他呲起牙来笑笑,样子极为不正经,蹬鼻子上脸地迈步向府外走去。
张昊空只是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也绝对不会违背林焱的命令由着林江宇乱来,在行伍中待了将近一辈子他,深深知道军令如山这句话。
于是张昊空干脆利落地将青龙长戟一横,拦在还欲向前走的林江宇身前,眼中又满是冷冽,低声喝道:“回去。”
林江宇猛然顿住脚步,长戟的尖端反s_h_è 出的一丝寒光正好落入他的眼中,他知道张昊空今儿是不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了,深知好歹地撇撇嘴退了回去,再次撩起衣袍蹲在地上抠土,直抠出“张昊空混蛋”五个字后才罢休,抖了抖酸痛的手指,拍拍沾了灰尘的衣袍,扬长而去。
其实林江宇倒也不是完全出不去,他不过是想从张昊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一次,他又不是待嫁闺中的女子,凭什么从自己家门口走出去都要如此费力。
不过若提起待嫁闺中,林江宇的心里竟痒了一下,不由得又想起昨日的那些乱事。他如今彻底地冷静了下来,才真的开始思量起南遥这个人,他这个人冷冰冰的,心肠也很硬,整日神神秘秘不知踪迹,还总喜欢欺负他。
对于这样一个看起来一点不讨人喜欢的南遥,林江宇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他有贪念,有妄想,有一见面便忍不住微笑起来的欢喜。
不管如何想,林江宇都觉得自己傻了,比武当山的小道士还要傻。林江宇敲敲自己的脑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咬着手指头四处望望,也并没有感觉到南遥的气息。
于是林江宇低声嘀咕道:“你真的是过分了,那样一番场景下不告而别,如今却连个解释都没有,真当我被你欺负惯了?”
可不,欺负惯了。
因为林江宇话虽这样说,心里其实早已不气,他知道南遥有自己的考量,知道以南遥的经历,有时候会想得比他更深比他更远。
感情一事,林江宇并没有多少经验,也是因为没有经验,才更加义无反顾一往情深。所以林江宇此时很期望知道,南遥究竟是如何想的。
思量了半天,林江宇觉得自己头上又是一阵眩晕,咬着牙才忍过去,这时感觉胃里空空的有些难受,但他此刻却没有心情去填饱肚子,盘腿坐在龟岛上,伸手捞出自己胸口的那片嫩绿柳叶。柳叶仍是最初的模样,一点儿没有变坏。
林江宇将这片叶子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一股木叶的清香气息随之传来,林江宇觉得这味道竟比他燃过的任何香料都要好闻。这片叶子只是被他微抿了一下,之后他将这片叶子放回了胸口,因为想到南遥说过,这片叶子只能用上一次,他终归还是舍不得。
当然,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吹叶子的声音像极了鸭子叫,还是那种天生破铜锣嗓的鸭子,即便吹了,南遥也会嫌弃地不愿前来。
这不会吹叶子的傻人又饿又懒得动弹,向后一仰躺在龟壳上。龟壳被太阳晒得很暖和,林江宇放松地将后背贴上去,眯起眼睛,手指不自觉地在胸口处戳了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