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见他这反应,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只问道:“你辞职了吗?”
不出意料的,岳哲沉默了。
“打算辞职吗?”
岳哲却依旧只是那句话:“彭宇,给我一年,或者十个月,半年!我现在不能辞职……”
“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好。”彭宇冷淡的抽回手,不再看岳哲一眼,径自下楼。
“豪哥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去救他;还有个杀了很多人的混蛋,我要捉住他!”岳哲追上彭宇,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自己一松手彭宇就会消失不见。岳哲哽咽道:“只要我把他捉住,让他判个死刑,我一定辞职!”
彭宇心中有片刻失神,他从未见过岳哲落泪。然而很快他心中那一丝心疼被巨大的怒火取代,彭宇几乎是一巴掌甩开了岳哲,他脸上的面具一块块瓦解,不满、愤怒、失望爬满了彭宇的脸。
“周豪有危险自然会有人去救!犯法杀人的家伙也会有别人去捉!没了你,刑警大队照样运转!岳哲,你是普通人,你不是救世主!别以为天天把自己往火坑推就是对得起你的职业操守,你这是犯傻!你在乎的那些荣耀和道德,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屎盆子!只有你这傻逼还愣头愣脑的上赶着把屎盆子往脸上扣!我老了,我不能忍受恋人天天枪林弹雨身处火海,我无法想象万一未来的某天刑警大队打电话来说岳哲死了你来领骨灰吧……与其让自己难过,不如好聚好散。”
彭宇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揪住岳哲的领子,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喷在岳哲脸上。彭宇已经竭力压下声音了,可是他明白自己的音量不低,走廊的尽头已经有护士在好奇的探头探脑了。
除了在床上,岳哲从未见过彭宇冲动,此时完全被骂懵了,他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彭宇,半晌只说出一句话:“我不会死的……”
“你说不会死就不会死?杀人犯手下的死人哪个是想死的?你上次中的子弹,只要再偏离一点,你就没命了!”
岳哲被堵得无话可说,但他急于解释些什么,于是他用唇贴上彭宇的,吮吸、翻搅,手攀上彭宇的腰,扣住彭宇的头,让两人贴合得更紧密……
彭宇也吻住他,狠狠的掠夺他的津液。他其实无比明白,自己是爱岳哲的,深深的爱着岳哲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彭宇喘着粗气,轻声说:“听我的,辞职吧。”
岳哲眼睛湿润,嘴唇殷红,他张张嘴,正要说话。
“——彭涛?“苍老的声音在彭宇身后响起。
拥抱的两人一惊,匆忙分开,岳哲看了眼彭宇,有些不知所措。
彭宇看见彭母的脸色有异,心下一沉,刚才太冲动,竟然忘了这里离母亲的病房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他边向上走边说道:“妈,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彭母喃喃道:“出来上厕所……”
“怎么没找人陪着?万一摔着怎么办?”彭宇说着扭头对岳哲做个“走”的手势。
岳哲却没有动,忽然伸出一只手,瞪大了眼睛,张嘴想要阻止什么——
“啪!”
彭宇的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险些摔下楼梯,实在很难相信一个病成这样的老人能有这等力气。
彭母尖锐的声音斥责道:“都是你哥带坏的!!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能学他——咳咳……咳咳咳!”
彭母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脚站不稳,歪着身子就要倒下去,好在彭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万一摔下楼梯,估计她就直接归西了。
咳嗽声戛然而止,彭母倒在彭宇怀中不省人事,彭宇慌忙叫医生,岳哲也跑上来帮忙。
折腾了许久才让彭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动静把王欣也召来了,她边责备彭宇怎么这么不小心边忙里忙外的照顾彭母。
医生说彭母能挺过去,简直命大,但是这一劫虽然过来了,器官却全部在衰竭,本就不多的时日更是所剩无几了,现在只是活一日看一日了。
王欣当场泪流不止。彭宇也是后悔莫及,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着手准备彭母的后事,希望她将来在地下与彭涛相会时,能对他的埋怨少一些。
等所有事务忙活停当时,彭宇才发现岳哲不知何时离开了。打他电话,关机;打家里电话,没人接。
彭宇的心凉了大半,敢情刚才那一通爆发,不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还险些把母亲害死。
彭母昏迷了一星期,彭宇就守了一星期。
整整七天后,彭母醒了,她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必须结婚,不然妈放心不下。”
她说这话时已经虚弱得不行,嘴巴轻轻的一张一合,彭宇把耳朵贴上去才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
彭宇的耳朵能感觉到彭母说话的气息非常飘虚,就如同她的生命一般,随时会戛然而止。
王欣问他彭母在说什么,他神色复杂的回了她:“她让我结婚。”
王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彭母的手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长满老茧的掌心不住的摩擦她的手背,眼睛恳求的望着她。
彭母的意思,不言而喻。王欣脸上飘起红晕,抬头看了眼彭宇,又匆忙低下头去,另一只手紧张的纠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