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你放心吧。”
“知道了,早点睡啊。”陆晓挂了电话,把水倒进了杯子。
尹禾垂着头,闭上了眼。他双手撑着前额,懊恼地用力搓揉着。
陆晓看着眼前加冰的水,尽管天气已经很冷,他也不想改掉这个习惯。
Ethan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直不方便打电话来。
……怎么可能。
小禾,你为什么要撒谎。
陆晓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握住透明的玻璃杯,杯上有在室温里凝结的一层水雾。
“再这么喝下去,要感冒的吧……”
陆晓站起来,拿过衣架上挂着的钥匙。
那杯水依旧静静立在桌上,折角投射出他跑出去后,慢慢合上的门。
在一栋六层公寓前停好车,陆晓走进一楼大厅,管理员没在值班间,只有几盏并不明亮的灯仍工作着。
他瞟了眼停在顶楼的电梯,咬咬牙往楼梯口跑去。
沿着四楼的走廊走到最里面那扇门前,陆晓长出一口气。
“阿山!阿山!”陆晓大力敲门,“开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地开启,阿山睡眼朦胧地出现在他面前。
“陆晓?这么晚了……”
“我有事要问你。”陆晓不等他说完,脸上是久违的严肃表情。
“什么?”阿山的睡意渐渐散去,“进来吧。”
“管理龙哥货船的,除了你,还有谁?”
“啊……按货种不同,负责的兄弟也不同。”阿山领着他走进房间,“随便坐吧。出什么事了?”
“大概两个月前,我有朋友借龙哥的货船去了G市,可之后一直没有音讯。”
“是吗?”阿山点起一支烟,把烟盒朝陆晓递了递。
陆晓摆手表示不用,他皱着眉:“我送朋友上船的时候,接应的是没见过的弟兄。”
“是周几?”阿山问。
“周四。”陆晓回忆道,“周四晚上十点左右。”
“那个时间点往G市去的话……”阿山挠挠头,“啊,我知道了!”
“是谁?”
阿山掏出手机,一边说:“你等等。”
房间里很静,陆晓额上沁出丝丝汗迹,听着阿山的手指如何在手机键盘上按出滴滴的声音。
“找到。”阿山把烟放到烟灰缸上,“应该是他,在我手下干过一段时间,办事不错。”
陆晓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叫宽子的人的电话号码。
“要打过去吗?”
“嗯,麻烦你。”
阿山拨通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
“山哥,有什么指示呀?”电话里传来有些尖的男声,“我正和老钟他们吃夜宵呢……”
“有正事要问你。”阿山看了眼陆晓,“你还记不记得,大概两个月前,有两个人跟着你的船出发去G市?”
“这……”
“你好好想想。”
“山哥,既然是你问,我就老实说了。是有这么两个人,其中一个年长点的貌似病着……”
陆晓听见电话那头的形容,冲着阿山大力点了点头。
“然后呢,他们到G市以后的去向你知道吗?”
“山哥……”对方的声音有些犹豫,“按照龙哥的意思,已经处理掉了。”
“什么?!”陆晓忍不住喊出声来,他夺过手机,“你说什么?什么?”
“啊、那个……接到人以后联系谢哥,谢哥说……”
陆晓握电话的手垂了下来,宽子的声音变得不太真切。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阿山问。
“是不是误会,亲口问问就知道了。”陆晓起身,肩背有些僵直,“大晚上的打搅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阿山连忙也站起来:“要去找宽子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陆晓背对着他往外走,“有个合适的人选。”
夜是那么静。
可是陆晓知道,那些灯酒的艳丽颜色,每一种都寄生着人最最丑恶的欲望。每个六边形的光环下,都暗藏着暗红的瞳,嗜血的、
暗红的瞳。
他开车穿过呼啸的风,穿过十字路口,穿过光的线条。最终在那幢立派的楼房前停下。
“喂,是谢子涵吗?”
“……唔。”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想找个人,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谢子涵揉揉眼睛,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抬头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都这么晚了……”
“我就在门外。”陆晓低沉着声音,“出来吧。”
“噢。”谢子涵嘴角微微扬起,“好啊。”
等谢子涵坐上汽车后座,陆晓没有看他,往后伸出手,把手机递给他。
“帮我打个电话吧。”
谢子涵接过来,看见屏幕上的名字稍稍一愣。
“怎么了?不敢吗?”陆晓看着后视镜,直直盯着谢子涵。
“大半夜叫我出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谢子涵随意地说着,对着后视镜里的他笑了笑。
“大事。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快打吧。”
“打也可以,我要说什么呢?”
陆晓双手握上方向盘:“就问他尸体在哪儿。”
谢子涵冷下脸来,把手机扔了回去。
“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当?”陆晓紧紧抓着方向盘,手背青色的血管像突起的小山脉。
“我从来没有否认。”谢子涵说,“两条便宜命,换龙哥和尹禾反目,不精彩吗?”
“混蛋……”陆晓低着头,愤怒甚至让他的发梢都颤抖着,“混蛋……混蛋!”
“生或死,从来都是注定的。”
“你他妈混蛋!”陆晓一脚踩上油门,惯性让谢子涵的上身重重摔在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