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最前头是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他见一骑着白蹄黑马的主将模样的人出来了,先是一愣,随即在马上大笑道:“原来是个女将军,秦国当真无人了!”
叶煜虽然面若好女,却无人敢这么说,当面称他一声美人于他而言都已是侮辱,更不会有人这般肆无忌惮。
李信担忧地看了一眼叶煜,却见叶煜面不改色,好似那敌将口中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本将已经久候多时,还当诸位要过些日子才能来呢。”叶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敌将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分明是在嘲讽他们被他耍弄了,他火上心来,“不过是得了一二喘息之日,你竟也洋洋得意起来,待我身后三十万大军齐齐推进,你与那八万之众必将成为我军蹄下灰土。”
叶煜看了眼他身后——当然没有三十万人,毕竟哪家也没有直接倾巢而出的说法,不过也是黑压压的一片,显然是不打算用正常的一波一波的打法了。
那敌将几乎不做停歇,又说道:“你也唯有那张脸能瞧上几分了,待斩了你的首级,我就将其饰于帐帘上,也称得上一句物尽其用了。”
边上的李信涨红了脖子回道:“蛮荆也敢妄言?!我瞧你那兵双股战战,什么三十万大军,估计尽是些无戟之人,也就充个数吧,还想与我强秦之军相较,可别一会儿乱到自己头上去了!”
他喘口气,又骂道:“你楚军向来胆小,也只敢躲在诸国后面来攻打秦国,秦国何曾将你们放在眼里?快些吐干净你嘴里的污秽,别等一会儿吐不了污了我等的手!”
第九十四章 斩于马下计策成
不过是放言要取敌将首级,这话谁不会说呀?
李信不仅会说,还稍微拐了个弯, 让那敌将不明所以片刻, 才乍然明了。
敌将脸色涨得紫红, 不论是在哪个时代,没学问的人在有学问的人面前大多都会生出几分自卑, 因此,他觉得自己又被李信那未及冠的竖子嘲讽了一通,恼羞成怒, 正要扯开嗓子回骂上几句, 好找回颜面,却目光瞥到李信侧前方叶煜的模样。
虽然他刚才也拿叶煜的容貌说嘴, 可也无法否认那张面孔的确是生得好看至极。
这一瞧,他的冲动倒是退去了,反而冒出了几分警惕。
他粗眉之下的双眼一眯, 打量着对面那两人, 心中想起了出阵前春申君的叮嘱。
他心道:定然又是那叶长离的诡计, 想拖住我?这回再不能叫他得逞了。
他这样想着,竟生生压下了心中怒气,让对面看着的一时李信摸不着头脑了。
敌将只回道:“虚逞口舌之利罢了,我们手底下来见真章。”
李信脸色微微凝固几分,叶煜这时候上前一步说道:“那今日就看看是谁落荒而逃!”
他说得信誓旦旦,眼神丝毫没有闪烁,声音也听得出来并非没底气的逞能,可唬人了。
敌将却是知道他的狡猾,根本不信他。
两边的将领都转身回营,战场上人头黑压压地窜动,天也y-in了下来,只待战鼓一响就是厮杀开始。
因为主帐离得有点距离,叶煜直接去了高台上,他见天空积了些y-in云,眉头一皱,对身边的亲卫道:“去唤天文来。”
天文就是军中执掌天时之类的人,因为开战在即,天文不敢拖拉,很快就跑了过来。
“一会儿可有雨?”他问道。
天文早有准备,故而立刻回道:“这雨大概要晚上才落下来。”
叶煜心中稍安,下雨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好事,但若是一会儿就下雨,那可就是坏事了。
他转过身扫视着战场,沉声道:“击鼓!进攻!”
鼓声雷动,那边楚军慢了半拍也响起了战鼓的声音。
秦军虽然人少,可是军容整齐,士气不低,在叶煜的军训之下,更是令行禁止、眼中有铁,颇为威严,兼之秦国人人皆兵,至少单兵能力可比安居南方的楚国好上不少。
然而蚁多尚能咬死象,一对一楚兵多半不是秦兵的对手,但是二对一,三对一呢?
叶煜时刻注意着战场,见秦军这边稍有颓势,立刻飞身上马,驶入战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到最激烈的前头,而是在中后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
s-h-e箭是军营里头人人都要考核的一项本领,叶煜的s-h-e箭不敢说多出彩,距离神箭手还有点程度,但也能赞上两句,要用的时候能靠得上,不落了将军的名头。
他闭上一只眼,好似眼睛装了准星一样,定准了对面,放缓了呼吸声。
突然,他松了手,箭矢一下子消失,只余弓弦在震荡。
这一切看似缓慢,但实则不过是几息时间罢了,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一气呵成的事。
战场上流矢不少,别说弓箭了,弩箭都有,此时混乱一片,盾兵也还来得及挡住这一箭。
但刚刚和李信对骂的那敌将却感觉到了危险,正在解决秦兵的他一下子挣开对手,侧身躲过这破空而来的箭矢。
脸颊一凉,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并未出血,想来只是距离极近时被那带来的风挂到了。
他一边踹开马边上的一个步兵,一边正要抬头去看,忽然听到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余光一瞥,见刚才被自己躲过去的箭矢扎在自己副将的嘴里,副将因此跌下了马,没了声息。
他也无暇去想这箭是不是一开始就冲着他的副将去的,因为又一道黑影袭来了!
这一回而他更为狼狈,堪堪勒了下缰绳,让身下的马仰起上身,挡住了这一击。
那看着并不锋利的漆黑的剑,竟像是在水中划过一样,半分停滞都没有地切下了马的耳朵!
伴着飞溅的马血,敌将看清了来人,赫然是方才被他在阵前笑嘲的叶煜。
分明太阳被y-in云遮盖住了,但那敌将却觉得被叶煜身上金黄的铜甲晃了眼,再不敢轻视此人,横举手中兵器又挡下一击。
可是他已经失了先机,战马又因受伤而不听话,很快便落了下风。
他艰难地抵挡着,不知不觉间已经一退再退,他恼着无人支援,却没注意自己刚刚从副将的身体上踏过。
叶煜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只是几剑挥出,就将敌将逼得唯有靠着摔落下马才能躲过他的杀招。
正在此时,原本充满了杀伐之声战场上突然出现喧哗的声音,接着,周围有人喊道:“敌袭!粮草被烧了!”
那敌将还没来得及对叶煜的下一招做出反应,听到这话脑中轰然炸开,唯余一个念头。
——援军是真的。
紧接着,就感到喉间一凉,眼里映照着叶煜走进的身影,再无其他。
叶煜拎起他的首级,任由他的身体瘫倒在地,而在这一刻,周围喧哗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无论是那代表着主将身份的盔甲,还是那张没有被铜胄遮掩住的面孔,都让从不缺少注目——就算是在战场上也是一样。
方才不是没有人想来帮把手,可叶煜身边的秦兵也不是吃素的,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他在收拾敌将的时候顺手解决了。
将军已死,军营受袭,粮草被毁。
这三桩事足以让整个战场的风向为之一变。
再这样下去,楚军就是人多也没用。
钲声匆匆响起,楚军也明白这一点,不得不鸣金收兵。
一阵慌乱过后的楚军主帐,里头的气氛比外面那y-in闷的天还要沉闷。
“孰愿与歇详释一番?”春申君看着面色灰暗的众人说道,其实他的脸色也不算好。
一位留守的将领说道道:“那袭营的秦军突然出现,骑兵的主力都在前头,一时也没拦住,结果就被烧了粮草。”
春申君怒道:“营中留了十万人!怎么会拦不住!秦军的将领是谁?”刚才秦军的马蹄声都传到他所在的主帐里来了,想想都觉得脊骨发寒。
“好些个都穿得一样,分不清。”说完,那将领又低着头轻声说道:“秦军看着人数也不比我们少。”
春申君又惊道:“那前头的是什么?”他转头质问刚刚同样在前面和秦军交战的几位将领。
年纪最大的将领回忆了下对阵时候的场景,回道:“秦军……似是出了六七万人。”
刚刚的将领连忙说道:“袭营的肯定不止一两万万人!”
有个门客出声了,“许是之前那消息错了呢?也许秦军根本不止八万人。”
对面一个将军撇撇嘴道:“他若是有二十万人,何至于先前那么大费周章,那不是瞎折腾么。”秦军若有二十万人,完全可以和楚军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