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景王爷回过神,想起旁边还站着尊贵的太子殿下,连忙蹲下与傅桓奕道谢。
他舒眉而笑:还忘了与殿下道谢,若不是太子殿下,你父皇可要把我忘在这了。
不会的,傅桓奕笑,露了可爱的虎牙:父皇仁慈,自然记得你。
温弘景拍拍他的脑袋:是,你父皇最是仁慈。
仁慈的皇帝陛下也拍拍傅桓奕的脑袋:奕儿,回宫了。
温弘景不舍:你这就要走了?我难得见你一次。
政务冗杂繁多,须要处理。尔后朕不来见你,你可以来见朕。说完就领着傅桓奕走了。
温弘景见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也迎着桃花雨转了身。
他拎着剑,款步回殿,手腕慢慢地翻动,随意比划了几招,又高声吩咐侍卫:可听见陛下允诺的了?日后都不要你们在这了。宫女侍监,也都去外殿,内殿不得留人。
翌日,温弘景虽得了允许,却也没有出宫,仍是和往常一样坐在前殿看书。
他读的认真,没注意有一个小小的明黄身影靠近。待他的贵妃椅上多了一个人来,他才发现太子殿下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抱起了傅桓奕。
你怎么来了?温弘景笑着问道。
傅桓奕也同他笑:来找弘景玩啊,我宫里太无趣了。
我也觉得无趣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出城去玩吧?来大启许久,都未曾见过大启风光呢。
傅桓奕连忙摇头,不好不好,父皇要责备的。又仿佛有些同情的说:再者弘景也出不了皇城啊。
去求你父皇啊。
父皇不会答应的。
温弘景挑眉:你且看着,我有办法。
傅桓奕瞪大了眼,模样甚是激动。
这日未时。
傅盏用了午膳,正想休息一会儿,却被通报景王求见。
弘景这时来做什么?
一旁的大太监躬身答:奴才不知。陛下可要宣景王觐见?
傅盏点头:宣。
温弘景进了御书房,躬身给傅盏行了个礼。
参见陛下。
免礼。傅盏笑了笑:你终于想到给朕行礼了?
温弘景直起身:有求陛下,自然要举止得体了,否则惹得陛下不高兴怎么办?
傅盏无奈,理了理衣袖,说:你就是再不得体,朕还是拿你没辙。说吧,有何要求?
温弘景笑了,眉梢掠过些孩子气的狡猾:太子殿下想出城游玩,臣思忖,不能无人保护。臣在大庆时师从丛云,陛下或许知道,丛师武艺出神入化。臣不才,虽未完全习得先师武艺,这身功夫却也拿得出手。不如
傅盏饮了口茶:你别拿奕儿说事。奕儿乖巧,定不会有此想法。怕是你想出城吧?
陛下英明。温弘景拱了拱手,倾身向前: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不可。
温弘景皱眉,不乐:为何不可?
奕儿尚年幼,你忘了你小时候的事了?
温弘景向前,抓了傅盏的小臂,软声说道:蘅之哥哥,那时是我顽劣,太子乖巧,定不会有万一的,何况有我在
傅盏握了他的手:弘景,你此等身份,不可出宫。
温弘景一怔,松了手,弘景明白了。接着行了个礼:弘景告退。
还没走到御书房门口,傅盏就叫住了他。
他叹了口气,言语有些宠溺的无奈:下月初三春狩,去雁山行宫待三天,你佯作大臣之子一道去吧。
温弘景立马展眉一笑:谢蘅之哥哥。
谢完那大胆的孩子就跑了,徒留皇帝陛下失笑摇头。
小太子还在御书房外等着,见温弘景出来了,连忙跑上前。
他身量小,只能仰着头看温弘景,小小的脸上尽是急切:父皇怎么说?
你父皇不允。
唉小太子故作沉稳的叹了口气:你看吧,就说父皇不允的。
虽是故作不介意,语气里却还是难掩失落。
温弘景不忍他难过,忙补充道:但是下月初三春狩,你父皇该会带你去的。
傅桓奕低下头,绞着手:不会的,父皇往年都没带我去。
温弘景忍不住笑了,摸摸小太子的头说:往年你太小了,今年你长大了,可以的。
真的吗?
真的。
傅桓奕撇嘴:我不信你了,你方才也说能带我出宫。
唔温弘景红了脸: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为表我的歉意,我带你飞吧?
飞?傅桓奕的眼亮了:怎么飞?
这样。温弘景一笑,抱起了小太子,催动内力,足尖一点就跳到了屋檐。
温弘景带着傅桓奕飞檐走壁,待在儒清宫放他下来时,小太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弘景,你再带我飞飞吧?好不好?
温弘景撑着腰轻喘:下次吧,我我累死了。
好吧。傅桓奕又和他挥了挥手:那我回宫了,改日再来找你。
好。
自那日得傅盏承诺后温弘景就不想着出宫,安安心心等下月春狩了。
转眼又是每月武师父入宫给温弘景授课的日子。
傅盏爱重他,知道他从前的师父是丛云,怕寻常师父教不好他,刻意寻了他自己少时的师父来教导他。每月入朔、望、晦则分别入宫待上三天。
新师父姓柳,温弘景喊他柳师。
柳师年纪不算大,刚过而立两年,而且面相年轻,又生的斯文,实在不像武师父,倒像朝廷里的文官。
他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柳师听了他的话,晃着鞭子笑:那些孔武粗壮的都是粗人,会的都是粗浅功夫。我与他们可不同,我会的都是高深的武艺,这才造就的我这种不若凡人的模样。
温弘景边练剑边与他说话:柳师谬论!
柳乘洲挥鞭抽一下他的手臂:目无尊长!岂容你来教训为师?
哎哟,温弘景喊了一下疼,却也没有停下练剑:柳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这竖子!柳乘洲气恼,可说不过他,只得教训:好好练剑,莫要三心二意!
是是是!柳师有理。温弘景笑,言罢开始认真的练起剑了。
巳正时刻,柳乘洲让他歇一会儿再练。温弘景便放下了剑,擦了擦额上的汗。
柳乘洲坐在一旁喝茶,温弘景趴在石桌上看他,柳乘洲也不管,随他看。
过了半晌,温弘景突然出声问他:柳师,你也教导过蘅之哥哥吗?
柳乘洲端着茶盏吹了口气,才慢悠悠地问:谁是蘅之哥哥?
就是傅盏啊。
柳乘洲被他吓了一跳,忙放下茶盏:你这小子简直天大的胆!陛下的名讳哪是你能叫的?在外头可切莫乱喊,本来脑袋就是悬着的,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非死不可了!饶是陛下也保不了你。
温弘景随意一笑:无谓,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原本就该是被赐死的。
柳乘洲蹙眉:你这话可不要说给陛下听,他这样看重你,连他亲兄弟和太子殿下都不得他这样的对待,你这话若叫他听到了,可要伤透了心了。
温弘景敛目:知道了。我知道蘅之哥哥待我好,可
唉柳乘洲叹了口气:你只要活你的就好了,陛下总是想让你好的。至于以后,有陛下在,你还怕保不住你的小命?
嗯。温弘景轻轻应了。
柳乘洲又重新拿起杯盏:你适才要问什么?
温弘景眨了眨眼:问你是不是教过蘅之哥哥。
是啊,家父欠他外祖人情,于是让我教他武功,不然我这等好武艺怎么能被他请来?如今又不知倒了什么霉,又要来教你!柳乘洲瞥了眼他,又道:其实那会儿我也不大,尚不及弱冠,却要教一个小孩子,也是辛苦。所幸他乖巧,不然我还怕压不住他。
温弘景笑了:蘅之哥哥少时也乖巧吗?我还当他日后才这般沉稳,原来少时那样乖巧懂事了。
他与你不同。他说:听闻你父皇只有你一个儿子,所以你继位才如此轻而易举。陛下却有兄弟七人,姐妹十余。陛下母妃在世时不算得宠,宫人立足不易,虽因为外家,处境尚可,可也受过委屈,于是经年养成了内敛沉稳的性子。后来急于立功,便以十五之龄上了战场。便是那几年连番胜战,陛下才在先皇驾崩前一年得立了太子。
温弘景听的红了眼:蘅之哥哥这样辛苦,我却不懂他。
柳乘洲拍拍他的肩,微笑:你做的很好了,当年陛下去大庆之都,你陪他护他,又重他敬他,陛下感念于心。
温弘景讶异:柳师怎么知道当年的事?
柳乘洲挑眉:哪有我不知道的?
是蘅之哥哥告诉你的?
柳乘洲起身,拿鞭子拍他:不要多问!休息够了,起来练剑。
柳师!温弘景瞪他。
柳乘洲悠然:快。
叁
翌日温弘景在御书房门前等傅盏下朝。
刚下朝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身穿龙袍、头戴金龙衔珠冠的。
不过温弘景从未见过他的蘅之哥哥穿的这样正式威严的样子,他往常下了朝都是穿的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