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绻【完结】(6)

2019-06-09  作者|标签:


  温弘景入了水,仰头对傅盏道:你也一起吧,你的衣服都被我沾湿了。
  傅盏温言道:不了,朕去替你拿衣裳。
  说完就出了屋子,又轻轻合上了门。
  转身却是缓缓沿着回廊走。
  他负手沉思。
  他想起自己总是对温弘景说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幼时的那个孩子,他着实这样以为。
  他知道他长大了,却不曾深思他已长到了多大。
  于是他方才替他褪去湿衣服的瞬间有些恍惚。
  他看见了温弘景光滑白皙的肌肤,细腻匀停的骨肉,半息才悟起他已是十四的少年郎。最是青涩肆意,却又飞扬灼目的好年华。
  他像是平白被敲了一记闷棍,头上晕沉,心上悸动。
  他一路想起了几回温弘景褪了衣衫的模样,他记得触之手中是细腻肌理,目之所及是两腿纤长。
  他难得面红耳赤。
  恍然哪里不对。
  皇帝陛下亲自给温弘景拿衣裳,惹得景王爷有些受宠若惊。
  他笑盈盈的接过自己的衣服:哥哥客气,当真给我拿来了?我还当你会差宫人给我送来呢。
  傅盏佯作无意地转了身,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把衣服穿上!
  是。
  朕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睡一觉,到用晚膳的时候朕让人给你送来。说完就要走。
  温弘景急急忙忙束好衣衫,拉过他的衣袖:你陪我睡好不好?
  傅盏无奈:不合
  不合规矩!温弘景抢白,皱起眉道:我知道。可你是皇帝了,还有人敢拿着戒尺教你什么该做不该做吗?
  唉傅盏叹了口气,捉住他拉着自己袖口的手:好好好,你说得对。你先去躺着,朕就来。
  好。温弘景故作镇静的转身回榻,却是还未到榻前就憋不住悄悄地笑了。
  傅盏出了屋子,和守在房前的侍卫交代:去告诉太子,景王无碍,让他不必内疚。再嘱咐膳房,晚膳加一道驱寒温补的汤。你们在这守着,朕在这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二人躺在床上,傅盏合着眼,心里的一番波澜掩饰的极好。
  温弘景一时半会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躺好。傅盏合着眼道。
  你没睡啊?温弘景赶紧睁眼,转向傅盏。
  傅盏不理他,仍闭着眼睛。
  哥哥?蘅之哥哥?傅盏!
  你真是胆大包天!傅盏无奈的睁了眼。
  温弘景挑眉:你不一向知道?
  傅盏无言以对。
  哥哥,你想好洛北之事的解决办法吗?
  傅盏皱起了眉,模样似是有些烦恼:暂未想好,若是实在不行,朕就亲自押粮。
  温弘景惊讶:亲自押粮?可京城至洛北路途遥远,你的安危如何?且朝廷还需你梳理。
  所以这是下策。
  温弘景踌躇:不若让一位大概可信的官员去,我暗中跟随观察?
  傅盏不言。
  哥哥怕我跑吗?
  自然不是!傅盏看向温弘景,眉头皱的更深:你总要说这些话来惹我伤心吗?
  不是不是,温弘景凑近了傅盏几分,道:我错了,哥哥不要伤心,我知道你待我好。
  嗯。傅盏见温弘景离得太近,不自然的往后挪了几分。
  温弘景小心地问:那让我去吗?
  傅盏摇头:不好,路途遥远,难有万一,朕不放心。你不要多虑,朕会想法子的。
  哥哥温弘景顿了一息,道:今日狩猎好似有几位武将?
  是,近几月无战事,又到回京述职的日子,朕便让他们一道来了。
  哥哥常年率军征战,可了解几位将军的为人?
  倒不说熟悉,大概知晓几分。
  那不然让其中某位押粮好了,我瞧这几位武将样子耿直,可堪一用。况也不是非要户部的人主事。哥哥看如何?
  傅盏笑了:你当朕没想过?怕他们不悦,说朕大材小用。
  不悦?温弘景缓缓扬了嘴角:我记得镇守北方嘉令关的上将军上次与狄人之战受了伤?说是副将替他主事?我今日又听几位将军说,嘉令关副将年轻,好似不能镇得住下面?今日狩猎,猎物最多的那位上将军既是上将军,那镇守边关几个月想来不难?嘉令关又途径洛北,让将军顺路押下粮
  傅盏笑意渐深,他伸手点了点温弘景的额头:年岁不大,心眼不小,竟想得到这么远。好,若事成,朕记你一功,改日得空,再赏你出宫。
  温弘景调皮的眨了下眼,说:谢陛下。
  翌日傅盏当着几位将军的面,像是随口一说,讲嘉令关要用人。几位将军早盼着想要替代嘉令关副将主守嘉令关,于是心下欣喜,连忙表示愿为陛下效力。
  傅盏便又随手一指,说两日狩猎,林将军都得了魁首,那便让林将军去吧!
  林将军忙跪下谢恩。
  傅盏又说:洛北去年冬遭了灾,没有余粮,朕决定由朝廷放粮救灾。左右嘉令途径洛北,林将军也一道把粮送过去吧。
  微臣遵旨。
  好,那今日便这样吧,朕乏了,回行宫吧!
  傅盏身后的侍卫便去牵他的马。
  林将军应了?回程的路上温弘景悄悄问傅盏。
  嗯。傅盏颔首。
  温弘景故作老成的点点头:甚好。
  傅盏低声笑:确实甚好。
  那今晚你陪我睡吧?好歹我替你分了忧。
  弘景傅盏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他看着温弘景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看他,简直要头疼死了。
  他前一晚辗转反侧,久不能眠,合上眼便是温弘景纤长的身形,直至夜半,才渐渐睡去。
  他好歹是一位皇子的父亲,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烦躁思索来源于什么。可那不仅不合规矩,简直不合伦常。
  他原本一直拿温弘景当手足,当孩子,他从前从未想过其他更为暧昧的事情,可如今突然有了。他思他念他,宠他爱他,仿佛突然有了解释。
  啊,原来他不是拿他当手足宠溺,他是拿他心上人亲昵。
  他又隐隐红了脸。
  又头疼。
  偏偏眼前的人一无所知,他有些无所适从。
  弘景,傅盏抬手想捏他后颈,又觉得过分亲密,改搭他的肩:这样不好。你已十四,我们不可时常同榻。若传出去,他们该说朕拿你当娈童。
  傅盏也不知他懂不懂。
  他只是低低答了声:知道了。就往轿撵里缩了。
  回宫后过了几日,柳乘洲入宫授课。
  温弘景捧着脸,手肘抵着石桌,模样呆滞地问柳乘洲:柳师,娈童是什么?
  柳乘洲正在拭剑,被他问的有些不解:你不知道?
  温弘景讷讷地答:大抵知道。
  柳乘洲瞥他:那还问我做什么?
  温弘景又痴痴地说:略有些怪异。
  柳乘洲放下了手中的剑,皱眉看他:温弘景,你失了魂吗?言语模糊,模样呆滞,是怎么了?
  柳师,温弘景端正了一张脸,看向柳乘洲:蘅之哥哥有些不对。

  伍

  柳乘洲瞪他:哪里不对?我瞧是你不对。
  柳师,是真的!蘅之哥哥是有些怪异!
  柳乘洲就斥他:你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你这样胡言乱语,陛下也不训斥你吗?
  不是啊!温弘景有些急切:柳师,我邀蘅之哥哥同榻而眠,他竟以恐旁人以为我是他的娈童来打发我。哪有这样的?他怕是不喜我与他同榻。
  我倒觉得陛下有理,你又不是太子那般年岁,还要别人哄着你睡吗?再者陛下是何人?与他同榻的只可是妃嫔。要让百官知晓,确实会多言猜测。
  温弘景微恼:真真是烦透了!我和蘅之哥哥又不是断袖,不过同榻罢了,古时不是有君臣相得,抵足而眠的吗?
  柳乘洲重又拾起剑来,慢悠悠地道:偏你既不是贤臣,又不把陛下当君主,又生的一这样祸国殃民的好相貌,巧的是年岁也好,正值韶华。你如何不让人多想?
  合着因我这样容貌年岁就得平白被污蔑?
  否。柳乘洲眉角一挑,道:你若不强求与陛下同榻,则何事都没有。
  温弘景更恼:我当他哥哥的!
  是是是,我知道,景王爷纯善。又站起身:嗯,可是歇息够了?练剑吧。
  温弘景无力。
  这日温弘景又来寻傅盏,御书房外的太监和侍卫见了他多次,又得傅盏吩咐,若是景王爷来了,而他不是在见朝臣,便不必通报了。
  于是温弘景顺利的进了御书房,推开门却又是见他的蘅之哥哥在处理政务。不由感叹:蘅之哥哥真乃明君,入了战场能杀敌将,上了朝堂可理政务,又勤政爱民,做他大启的百姓实是大福。
  他见傅盏沉于政务,没发觉他来了,便不出声,悄悄地走过去,替他斟了茶,又研了墨,后在他的书案上随意拿了本兵书,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看了大半个时辰,温弘景发现傅盏搁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了头,面目平静,眼视前方,半晌不动。
  温弘景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了看,傅盏还是不动,他想了想,大抵觉得,傅盏在神游?
  难得难得,温弘景噙着笑看了他半晌。
  傅盏也不可说在神游。
  他其实是在思人。
  这个人自然是某个坐在他后方不远的温姓王爷。
  他在想,弘景已过十四,再两年便可娶妻,但他身份不同,又无长辈在跟前,便可拖着,拖上四五六七年怕是可行。可自己亦答应了他,待他弱冠便想法子放他出宫建府,建了府怕是便要想着娶妻了。他思忖,不知到时反悔可来得及。
  弘景怕要生气。
  他又由此想了许多,然而半分不敢想与温弘景有兄弟之情以外的情谊。
  倒不是怕因为断袖,得可畏人言。
  是觉得不好,不该。
  他是生于帝王家,又读的圣贤书长大,少时言行举止皆有人盯着,不可有一分逾越,因此长成这样君子品性。
  是君子,大都有一分迂腐,傅盏且算不上迂腐,却有一分固执。
  这固执就是温弘景。
  他向来珍视温弘景,亡他国后又添两分愧疚,不忍温弘景背负骂名,不忍断温弘景前程自由,亦不愿他与后宫女子一般身份。
  便觉得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他便知足。
  由而长乐。
  温弘景见他发呆的长久,便出声叫他。
  蘅之,你在想什么呢?
  嗯?傅盏这才发觉温弘景也在:你怎么来了?
  温弘景撇嘴:来了许久了,你没发现我。
  想是太入迷傅盏微笑,转而想起什么,有些犹疑的问:你适才叫朕什么?
  蘅之啊。温弘景仿若理所当然。
  傅盏斥他:你真是原本还叫哥哥,时而恼怒唤朕傅盏,怎么如今还要唤朕蘅之?他日怕是要朕喊你哥哥了!
  然面上斥他,心下却是因他一声亲昵的蘅之而有些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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