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看了看自己,同样是很多的伤痕。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个蝉之翼留下的伤口是不是很深很丑,才会让愁落暗尘犹然在意。
每每羽人非獍伸手触摸背后的疤痕,总会想到那次雪地的生死之决,继而想到他的朋友愁落暗尘。
多少年了,那伤,居然成了愁落暗尘留给羽人非獍最近的东西,亦是永远无法消磨的……
友情的见证……
习惯
羽人非獍认为那不是一个好,可是愁落暗尘一直没能改正过来。
“这由不得我自己。”愁落暗尘无奈皱眉看着他说。
于是夜里睡觉时,羽人非獍睁着眼仔细看着。愁落暗尘清醒时是仰卧,被子还盖的好好的,一旦睡着,一只手则伸出来半弯曲收在腰侧,胸前被子掀开一半,改成侧卧。羽人不禁赞叹,简直是绝佳的防御模式,可以抵御大多数的外界偷袭。可是现在这里是唯一愿舍不是幽燕征夫,他们的身上都只穿着凉薄的单衣又没带武器。
愁落说,他从小就受一些半夜偷袭的训练,为了锻炼杀手的警觉机敏。最开始的时候彻夜不敢安睡,到后来就真的养成了这种随时防备的习惯。那种境地由不得你大意,赢了的就像愁落暗尘,做个成功的杀手。输了的就像八方横野,做个无智的斗狗。
以前的愁落无论在何处休息时,暗器随身从不卸下,全身都是可以随时出手的状态,防备的不仅有他的刺杀对象,还有一些记恨自己的同僚,甚至是贾命公刻意的试探以及鬼梁天下恶意的灭口。退隐到唯一愿舍之后,愁落暗尘才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安逸生活让他颇为不适应。
杀手的习惯不知不觉带入生活中,他也倍感无力。虽然真的是有渐渐改变,也的确在很努力的学习做普通人,不过这貌似是有一个漫长的适应期。
身边的羽人幽幽叹气,他一瞬间清醒睁眼,扭头看向身边,胳膊稍微动了一下。
“我真怕你还没睁眼就对我扔飞刀。”羽人非獍看着他,“幸好你现在用不着蝉之翼。”
“以前在幽燕征夫执行任务也经常和同僚们一起睡,要是如你所说,自己人早被我杀完了。”
愁落暗尘反驳,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无奈的拉过被子盖好,纠正睡姿。
“我有个朋友叫阿九。”羽人非獍语气平淡的提起。
“阿九,那不是慕药师的义子?”愁落暗尘很快接话,似乎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虽然与慕药师寥寥数面的交情,但也听闻他家的阿九天生心疾,虽然年龄是青年却形如心智未开的懵懂稚子。
“阿九睡觉的时候也如你这般不老实。”羽人非獍的声音有些渺远,像是在回忆以前。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遗憾,又尽快自我平复。“真是个孩子……”
愁落暗尘闻言不禁叹气,明知那些话不是羽人故意,却也不忍。
这情绪一下子互相感染,他们竟然都沉默了。
不久,愁落暗尘在被子底下捅了捅羽人的胳膊肘。
“嗯?”羽人疑问。
“你还没睡?陪我说话如何?”
“可。”
那几日夜间同眠,便将各自的往事一一道出。说者随x_ing,听者也不追问,彼此情谊更深。
后来愁落暗尘受了伤,羽人非獍带他去找背九命医治。
意识不清的愁落暗尘躺卧病榻之时犹然是一身戒备的样子,羽人使劲掰开愁落下意识遮掩的手,背九命觉得给这个人检查真是艰苦万分。
羽人非獍知道,愁落暗尘受伤每每不愿意就诊。一者是怕欠人情,二者是对生人的不信任。他的母亲与舅舅皆懂医理,愁落暗尘便靠着年幼时的耳濡目染自己忍过那些伤痛的煎熬。
也或许是受了幽燕征夫死客精神的熏陶,使得愁落暗尘并不看重自己的x_ing命。
幽燕征夫死客精神有三:重利,轻死,无情。
愁落暗尘不重利,不无情,只做到了轻死这一点,居然还能成杀手榜第一?
羽人非獍叹气,他在罪恶坑师承月不全孤独缺,从小师父就教他,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愁落暗尘这么呆,活该师父刚出罪恶坑就跑去欺负他。
不过据愁落暗尘所说,倒还认为自家师父是个相当仗义的好人。
“他那时候肯帮你,或许是因为你有些像我。”
羽人非獍这样觉得,而愁落暗尘没有回应。
在落叶深处时,愁落暗尘几次带伤出战。背九命假死,小枫一个女孩子又不方便,羽人便主动承担了照顾伤患的责任。
“你别乱动,又流血了。”羽人非獍声音很大。
“我自己可以。”愁落暗尘有气无力的反驳。
如此几个来回,总是愁落暗尘败阵,羽人非獍拿着纱布绷带之类,先擦洗伤口再认真包扎。然后看着愁落昏昏睡去,自己守在一边皱眉不语。
偶尔为他掖被角,观察病情。怕他惊醒便动作极轻,可是真正发现他没醒又担心是不是已经昏迷没有知觉。
自己对医道一知半解,能帮他的毕竟有限。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从灭境回来的时候想寻找愁落的坟茔祭拜,却被告知根本没有。
时光一转便是十几年后,羽人非獍至今也不知道故友尸体何处。只能在心底深切盼望着,黄泉之下,愁落暗尘能够真正安眠。
发带
说起来,这个情形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左右手的虎口被孤问枪震伤,到底是给日常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天波浩渺休养期间,众人委派了天荒不老城的公主识玲珑来照顾羽人非獍。虽然内心感激这份好意,但是羽人非獍还是倍感尴尬而不断推辞,幸好还有燕归人和愁落暗尘在他被美人喂饭或者搀扶的时候及时赶来解围。
双手还是可以勉强活动,他在两位好友的注视下勉强动用被层层纱布包裹的好像两个糯米团子一样的手,夹起勺子舀饭然后成功喂进嘴里,只漏出了三两滴的稀饭。
“真的不用我们帮忙么?”
燕归人与愁落暗尘在一边看着羽人那艰难又有趣的样子,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羽人非獍目光如刀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喝令他们出去。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转身,先后走出门,却是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顺便分心顾着里头的羽人。
其实他哪里需要那样被人看护,羽人非獍皱着眉,继续努力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伤可以快点好,这样就不用如此狼狈。
第二天愁落暗尘去看羽人非獍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对了,羽人非獍站在房间里的一角,定定不动,他的背后好像挡着什么物件。
“羽人,你这是……”愁落暗尘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
“无事。”羽人非獍看着他,神色明显有异,却依然果断撒着谎。
愁落暗尘一眼看穿,这鸟人又是遇上什么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的事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玲珑姑娘待会儿会过来送药给你。”愁落暗尘说着,故意做出转身要走的样子。
“等等!”果然被羽人喊住。
“如何?”愁落暗尘转身看他,一脸不解。
羽人非獍却说不出话,只目光炯炯看着他。
进来!
愁落暗尘一瞬间读懂那眼神,好奇的走进屋,终于失笑。
道门玄宗的房间清丽雅致,负责总管事务的翠山行前辈还为每间屋子摆放了别致花卉。羽人非獍站着不动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过长的头发缠在那些繁茂的花枝上了!
“你是有多久没洗头,头发都打结成这样?”愁落暗尘走过去细心将那些头发一股一股分离,一边半含玩笑的故意抱怨,他当然知道羽人非獍伤成那个样子,哪还能自己洗头。
“你快点。”羽人非獍不理会好友的打趣,只是皱着眉催促身后,一边紧张的打量门口。
“你别乱动,不要自己头皮了啊?”
“天下技巧第一人做这种事需要很久?”羽人开始激将。
“我只学过飞刀的技巧,又没学过这个。”愁落暗尘正在小心的将一股头发从花枝上解下来,“你也别抱怨,等会儿我给你洗个头就好。”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关门?”
“我知道。”
羽人算是重伤患,每天都有人进出他的房间探视。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在顺利解决那些头发以后,愁落暗尘果断带着羽人非獍来到自己的房间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洗头这件事情并不复杂,愁落暗尘的动作很快。但是洗完以后问题就来了,头发s-hi哒哒的披着是会容易感冒,于是愁落暗尘无视了羽人非獍不满的表情,用毛巾帮他擦了头发。顺便,帮他稍微梳了一下头。
这动作实在是太像小女生了吧!
两个人同时在内心进行着相同的感叹,然后无奈的叹口气。
“多谢!”羽人非獍在头发梳好以后果断和愁落暗尘保持距离,“等头发干了我就走。”
“不需要恢复以前的发型么?”愁落暗尘纳闷,看着散发的羽人非獍:“这样别人会觉得奇怪吧?”
羽人非獍细思恐极,还得让愁落暗尘给我扎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