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了?!这也太不正常了!伊万在心里大吼,真正的他却像只泄气的气球,无法出声了。
"对不起……"索菲亚低下头,不住地道歉,泪珠不断地从她脸上滑落,重重地砸痛了伊万。她从床上翻下,踩到地上的小刀差点摔倒,她抓来桌上的抹布极力掩盖自己的伤口:"这是不小心弄的,不小心……"
怎么办?怎么办?姐姐好不对劲。怎么办?
伊万手足无措地瞪着地上那把刀,它轻蔑地回瞪了伊万。
——不行,必须有人……帮帮我们!
伊万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刀夺门而出。但他又能去找谁呢?
似乎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他下楼,飞奔着穿过整条街,沿着小径,冲到河边。他拂开遮挡他视线的柳条,果然在河岸上见着了他想见的人:"娜塔——"
正在洗衣服的娜塔莎听见哥哥的声音回头时,伊万已经跑到她跟前了:"娜塔,姐姐她……"他说不出索菲亚要干的是什么事,那让他害怕不已。
"姐姐怎么了?"娜塔莎目光敏锐地发现了伊万手里沾了血迹的刀,极小声地问,"哥哥,把刀收起来,别叫人看见了——姐姐她自杀?"
伊万苍白着脸点点头,手忙脚乱地把小刀藏进袖子里。
娜塔莎的脸色沉了沉,迅速地把木桶里杂七杂八的衣服收好,背在篓子里:"哥哥,快回去!"她拉起伊万往回跑。
她想,要是最糟的情况发生了,他们就完了!
两个孩子在大人中飞快地穿梭着,来来往往的大人谈笑着,一如既往地拿别人的苦事取乐,做着无赖的事情,对别人真实的感受视若无睹,他们从未觉得痛苦是件丑事,因为天下人都一般苦。
所以,这个世界中,只有他们自己能帮他们。
所幸,索菲亚自己处理好了伤口就没再离开被窝了。娜塔莎观察了一下索菲亚的状态,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可还是含着眼泪不停道歉,娜塔莎只能哄着她睡觉。
"娜塔,你说实话,姐姐到底怎么了?"伊万喘着气问娜塔莎,手指紧张地冒汗。他现在还后怕不已,他以为自己回家以后会在床上看见一具滴血的尸体呢。
娜塔莎的嘴唇抖了抖,差点就要说出来了,伊万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她。静默许久,最后她却只是僵着脸说:"这只能由姐姐告诉哥哥……"
昏暗中,灯光将娜塔莎的侧脸映得如黑色的雕塑。一帘之隔,少女躲在被子里把恐惧的哭声掐死在鼻腔中。
伊万感到自己的脸一阵热一阵冷,尤其是他的太yá-ngx_u_e,还突突地疼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家好陌生。他期盼着谁能把他从这种怪状中救出来。
*
"沙沙……"教室里回d_àng着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所有人都低着头,老师缓慢地在教室里踱来踱去,仿佛思考中的科学家。有的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老师便过去打他一板子,而更多人则咬着笔头冥思苦想或奋笔疾书。
伊万瞪着写满了的卷子发呆。这一科是他最擅长的几何,考试时间为一上午,对于伊万而言绰绰有余。
圆圈,圆圈,三角形,正方形……拼起来,拆开……
不知不觉,伊万在C_ào稿纸上画满了图形。一个纸团飞到他桌子上。
展开纸团,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做完了?
伊万瞥了眼左手边的王耀,对方的试卷也填满了。于是他在纸上回了一句:怎么了?
不一会儿纸团又飞了回来。老师朝伊万那边看了眼,说道:"还有十分钟。"伊万自顾自地打开了纸团:感觉你怪怪的,又有人说了什么吗?
伊万提笔的动作顿了顿,他想了很久,才慢慢地写下:没什么。
王耀看了眼纸条,慢慢地把它揉皱了,搁在桌头。就在这时,分针指向"12"了,几何老师洪亮的声音打破宁静:"收卷!"
教室里S_āo乱起来,一张张试卷从各个方向汇集到讲台上,整个教室都活了过来。有的孩子哀叹起来,有的孩子嘻笑起来,老师收到卷子,满意地点点头,便宣布午休开始,自顾自地走了。伊万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饭盒。
"咳咳咳!今天的大新闻来了,大家快过来听哪!"没有老师的教室爆发出惊人的热闹和活力,班上有名的"大喇叭"萨沙又站在凳子上召集他的听客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花费自己的午休时间来听萨沙逗乐的,这令萨沙得意洋洋,越多人听他八卦,他说得越起劲:"……我们镇的那个老寡妇啊,她去邻镇……"
有时说到j.īng_彩处,满座哗然。不过这与伊万和王耀无关,他们是准备去外面吃午饭的。
萨沙注意到伊万和王耀要离开教室,忽然停下离谱的吹牛,露出一抹诡谲的微笑朝那边道:"喂,伊万,你们不听吗?"
伊万有些怀疑这个班上是不是有另一个伊万,但萨沙确实是在跟他说话。伊万不知道他们又想怎么捉弄自己,只好摇摇头,王耀适时地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然而来不及了,萨沙已经摆好了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架势:"现在是头号新闻!大家注意听啊!"由于兴奋,他肥嘟嘟的脸泛起了红。
"——大家知道,我们镇上出了个d_àng.妇吗?"他眯起眼睛,流露出一种甜腻腻的眼神。
"什么是d_àng.妇?""那种人不是多了去吗?""谁啊?""嘿嘿……"
班上的孩子已经是半个少年了,那方面的事情他们也有所了解,一听这种消息,一个个的都兴致勃勃,却又抹不开面子地捂着脸偷笑。
"就是我们班的某人的姐姐啊!叫、叫什么来着?"
伊万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心脏咚咚地跳起来,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只是速度慢了许多,连带着王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婶婶亲眼看见了,前几天那个女人在邻镇偷汉子,大半夜被人赶了出来!好多人看见了……她衣衫不整的,真是不知廉耻——野女人就是野女人!"萨沙嘻嘻笑着,脸上的软r_ou_颤抖着。
伊万的脸发起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脑子,催生呕吐欲。
"你这算什么新闻!我早就知道了!"另一个孩子推搡了萨沙一把。又有人叫道:"我也听说了!"
"我知道那是谁——不就是伊万的姐姐吗!"这时,不知谁高声道。众人于是忽地爆发出嬉笑声和喝彩声,有的还鼓起掌,为这位勇士的壮举表示敬佩。
王耀瞪大了眼睛,连忙看向伊万。伊万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停下脚步不走了,王耀扯他也不动:"……伊万!别听他们乱讲……"
"哈哈哈!野种就是野种!"萨沙挤眉弄眼地朝向沉默的伊万,"怎么?难道你跟你的姐姐一样喜欢……"
好吵,不管是谁也好,快让这家伙闭嘴吧。
"没办法啊万尼亚……"索菲亚的喃喃飘d_àng在伊万耳畔。
没办法所以你想死吗?
"伊万,别理他们!我们走……"王耀攥紧了伊万的手,攥得他有些疼。
逃走也没用啊。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只是没有勇气。
——没有勇气也没什么的吧?只要把愤怒点燃了,人就有动力了。
毫无预兆的,伊万突然甩开了王耀的手,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推翻桌子把萨沙从位子上拽了起来,拖到后门口,狠狠地照着那张红润的胖脸来了一拳!
"啊!!"有人突然尖叫了一声,但不是萨沙,萨沙已经被这一拳打懵了。伊万没有停止,反而把萨沙摁倒在地上又是一拳!这次,竟把萨沙打出了鼻血!
嗯,就是这种感觉吧?大家打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开心吗?
教室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离开座位涌到后门口。呼声、叫骂声、幸灾乐祸的笑声此起彼伏,伊万却听不见了,他的脑袋烧坏了,耳膜嗡嗡地响,有人上前阻止他,都被他推开,他只晓得殴打,打眼前这人,打得他说不出话,露出惊愕害怕的样子,像昔r.ì的自己。
"伊万!"王耀去拽伊万的胳膊,也被推开。于是有人慌忙去找老师,却发现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原来连隔壁班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打得好!"基尔伯特兴奋地推开人群趴在门边呐喊。他从未见过伊万这么硬气的样子,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好无聊啊。
"救……救……"萨沙肿着张脸呜咽道,四肢被伊万压得死死的,他的鼻血流到地板上,伊万的拳头上也沾满血迹,伊万不间断的攻击打断了他的一次又一次求救。人群随着伊万拳头的一起一落高呼着,宛如古代的角斗场。
好恶心啊。
"伊万!住手!你会打死他的!"王耀拼命地扑到伊万身上把他拽离萨沙,有时甚至被反抗的伊万打到,他没松手,而加大了力气拽伊万,其他人连忙把满脸血迹的萨沙从伊万拳下拖走。
——现在,谁是野种呢?是我啊。
既然如此,野种就该做些野种的事嘛。
伊万不说话,卯足了劲,还要打萨沙,直到老师赶到教室。
"打得漂亮!"沸腾的空气里,只有基尔伯特一个人高呼道。
*
"你都干了些什么?!"班主任的巴掌大力地甩来,把伊万的脸打得侧向一边,那块皮肤很快地浮起了一个红色的手印,"你这……"他咬牙切齿地抬起手还要再来一掌。
"够了吧,先生。"王耀把伊万护在身后,直勾勾地盯着班主任的眼睛,"是萨沙先侮辱伊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