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呢,哪有咒人失恋的!”可惜没等他说完,小巴就把电话挂了。
章心宥怎么会不懂小巴的意思,他甚至看得出来,连荆寻自己都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听到那一声“好”的时候,满眼惊讶。
“轻易追到手的便不知道珍惜”,这个道理他听过无数次。
可章心宥觉得自己并不具备考验以及分辨对方是否真心的能力,别说Cào作,就说端着态度晾荆寻两天他都端不住。
那就别端了。章心宥想,真没办法跟你好好j_iao往的人,考验的后果也不过是分手时间往后延长了几天罢了。
一番不甚严谨的自我说服过后,他便欢天喜地地开始了跟荆寻的恋爱。
赶在过年前出了院,荆寻跑上跑下地帮忙办理出院手续,又开车把章心宥一家三口送回家,再把大包小包行李给提到楼上。尚丽虽然没问他跟章心宥到底怎么回事,但荆寻对自家儿子这个热乎劲儿她是一点没看漏,干脆也就没客气,当成壮劳力可劲儿使唤,最后不咸不淡地请他留下来吃饭。
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章心宥看告示栏里的寻人通知:“刘n_ain_ai又怎么了?”
尚丽看了一眼:“老太太这回是干好事儿呢。”
老刘太太跟儿媳妇r.ì常生气,不让人陪,自己坐公j_iao车上医院开药。年尾小偷多,坐一趟车就碰上一个,司机播了好几遍“注意随身物品”的广播提醒,还是被从车头偷到车尾,偷个小姑娘的时候让老刘太太看见了。
看见的不止她一个,可是没偷到自己身上都不敢管,怕报复,大过年的万一挨一刀多不值得。
可老刘太太哪管那个,手里小拐棍直接打上去了。一边打一边骂,跟打儿媳妇似的。
“她一老太太能打得过小偷?再说小偷都有同伙啊!”章心宥惊讶道。
“就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尚丽眼皮子一翻:“人有招儿啊,看不对劲儿了马上往地上一躺,说犯病了不行了要死人了,司机直接关车门报警、送医院。小姑娘当时没来得及留下她联系方式,事后特意找过来感谢,说打工一整年的辛苦钱没了自己就只能跳河。”
章心宥感叹,“唉,这好心要是分给白婶儿一点多好。”
“谁看谁好坏都不一样,这事没法说理。”
进家门章心宥先找狗,“戴维!哥哥回来啦~”叫半天不见狗影,转头问,“妈,戴维哪儿去了?”
尚丽和章建武没做声,稀里哗啦收拾东西。
“妈,爸,戴维咋了?”章心宥察觉出不对,厨房里戴维的食盆水盆,客厅里的窝都没了。
章建武叹了口气,“戴维没了,在你昏迷的时候。”
戴维太老了,作为一条十四岁的京巴,身体机能各方面已经十分衰弱。尚丽回家换洗衣服的时候它倒下了,紧急送往宠物医院,还是没留住。
好几个晚上,尚丽自己在空d_àngd_àng的家里,看着儿子和戴维的照片嚎啕大哭。
“等你爸晚上去医院的时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你爸跟它说‘小哥哥没事,你放心吧’,它呼吸才停。”尚丽抹了一把眼泪,从置物架拿下戴维的照片,章心宥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小而j.īng_致的骨灰盒。“第二天你就醒了,我还跟你爸说,这是咱家戴维给叫回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哪敢告诉你,你都还下不了床呢。”
章心宥不说话了,转着轮椅要往自己卧室去,荆寻赶忙推他进去了。一进门就垂着头噗哒噗哒地掉眼泪,呜呜地哭出声。戴维在这个家里十四年,早就是家中的一份子了。
“我都没见到它最后一面……”
荆寻默默地给他递纸巾,听他絮絮叨叨说自己和戴维的琐事——明明是悲伤的事情,荆寻却从这悲伤里感受到章心宥散发的温暖。
你的痛苦,难过,滑过脸颊的眼泪,一想到有一天它们也会为了我而存在,我就激动不已。
“……?”
荆寻突然凑过来吻上他的眼底,把他刚滚落的泪珠轻吮进嘴里,舔了一下。章心宥不明所以地仰脸看他,他便顺势亲上了嘴唇。
等了两天的接吻,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它肯定不想看见你这么难过。”揩掉他眼角的眼泪,荆寻说。
仿佛被这个吻缓解了情绪,章心宥一边点头一边胡乱把眼泪擦掉。
荆寻趁机打量着他的小房间,在书桌上看到一盒用马克笔写了字的胃药:寻哥给哒。看包装还没拆封呢。
章心宥臊得整张脸通红。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荆寻体内的野兽差点儿就让他当不了人了。
晚饭很简单,用家里现成的材料做了四个菜一个汤。荆寻特别有眼力见儿地询问能帮什么忙,尚丽一听说他会做饭,毫不见外地让他炒了俩菜,到饭桌上咂吧砸吧嘴,点评了一句:还行吧。
到了如今这地步,荆寻和章心宥的关系就属于四个人谁都不明说,但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尚丽勉强接受了儿子的x_ing向,可还没准备接受儿子的对象。拿出一副婆婆见儿媳妇的架势来,再查了一遍户口,明里暗里的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一顿饭,三个男人都吃得胆战心惊。
荆寻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四十年摸爬滚打的人生当中,还能遇上这般难以应对的角色。章心宥没给他的考验,都存在尚丽这儿了。
“抱歉啊寻哥,”晚上睡前打电话,章心宥充满歉意地说,“你是不是没吃好……”
荆寻轻轻地笑,“怎么会,我很开心。”
被三百六十度的严阵以待,甚至被排斥,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同时在被正视,被了解,然后等待被接纳。他知道这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自己已经碰到了那个温暖的边缘,有人打开了门在等着他。
只要往前走,他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变得触手可及。
骨折好得没那么快,去掉石膏和夹板,等章心宥真正能上班的时候,新学期都要结束了。
西五中没让他继续担任初二五班的班主任,一是考虑他的身体,二是因为他这一下子缺课几个月,学生又面临马上升初三,教学任务繁重怕他一时工作拿不起来,耽误升学。
舒星忆不满了好几天,因为不只是班主任,章心宥连五班的数学老师都卸任了。这也是正常的,既然总得有人接替他的工作,那就直接都接过去了最好。
章心宥理解学校的做法,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二道班主任”生涯,等再开学带初一新班。
“老师有空的时候,还是可以帮我补课的吧?”舒星忆这个时候,才觉得父亲与章心宥这层“特殊关系”还是有点好处的。
章心宥当然是不会说不,但荆寻不乐意啊。他跟章心宥到现在为止就去医院换药的时候能见一面,只要章心宥还跟父母住一起,他们相聚的时间就少的可怜——就这样还要匀给别人一点,真当他是以前那个有求必应的爸爸呢?
“舒星忆,你自觉一点,找梁鑫给你补。”
把舒星忆给气的:“谁以前还跟我说过最在乎我来着?!”
“男人说话都是有前提的,你记住吧。”荆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从此他在舒星忆的通讯录里就变成了“猪蹄子”。
舒星忆跟母亲抱怨,“我爸怎么这么自私!”
舒月凉一面回答“是啊你才知道”,一面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是你俩的事儿,我可不管。”
荆寻哪里有时间在乎女儿的数学,公司的事情就已经忙得要死,能挤出时间跟章心宥约会本就不易,谁还管她考几分?
胡阅颜虽然最后决定不拆伙,但依然离开了未今,离开了荆寻。
“我只有离开你,才能跟你做回朋友。”
“阅颜,我只希望你记得,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要第一个找我。还有——”荆寻叹了口气,“要早点回来。”
虽然他手上的机票,托运的行李,和等在旁边已经没了婚戒的厉盛和,都看起来都不像短时间内能回来的样子。
胡阅颜看了他半天,轻笑一声:“什么时候我能不被你这混蛋的漂亮话感动,我就回来。”
新学期开学之前,章心宥去参加了石飞的婚礼。
在家休养的时候,石飞去看过他一次,碰巧荆寻也在。后来石飞问他:“心宥,你想好了吗?”章心宥以为他说是工作的事情,说“想好了,我还是回学校吧。”
石飞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想好就行,我希望你幸福,心宥。”
现在想起来,章心宥才发觉他问的可能是荆寻。
他跟石飞之间谁都没搞清楚也没有挑明的模糊情感,也许停留在那个阶段就是最好的方式。章心宥很感谢那段情感,在遇到荆寻以后,它让自己坦然地接受了对另一个同x_ing的爱情。
酒席上,大家都问:“心宥,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啊?”一大帮同学,男生里面单着的也就只剩他了,章心宥用一句笑话岔过去了。
也许有生之年他都等不到可以结婚的那一刻,人生中有些别人都可以做的角色和选择,他注定做不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因为如此,他才变成了现在的章心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