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家大哥说的刘彻和卫青的关系是他看了当时的冰点论之类的,不代表历史上真实的君臣关系
第36章 开元十年02
话说牛车路过一处小村庄时,烈r.ì高悬,三人都已饥肠辘辘。
郑六寻了一处路边铺子,将牛车停在路边,把牛栓在桩子上,要店小二添把C_ào料喂着。
三人围坐一桌,要了三碗凉面,两个小菜。尉缇和应天赐都饿了,一人端着一碗面狼吞虎咽。郑六却不急着吃,眼神先将周围扫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才施施然下筷。
“舅舅,那边有个人一直瞄你。”应天赐用胖乎乎的小手戳了戳尉缇的腰,小声提醒。
“谁啊?”尉缇抬眼张望,看到有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书生模样青年坐在靠近一颗枣树下的桌旁,端着碗一边喝着凉水,一边将一双桃花眼不停地朝自己瞟来。
“手无缚j-i之力,小公子不必在意。”郑六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名行为不端的书生,早明白此人并无身负武功,想来也起不到什么威胁,所以仍是淡定往碗里捞着面条。
“那就不理他。”尉缇说完,伸出筷子想夹碟子里最后一块绿豆糕,却被应天赐抢先一步夹走,“哎,我的糕!”
应天赐早就将抢到手的绿豆糕塞进嘴里,此时嘴巴鼓鼓囊囊的便含糊不清地说:“谁先夹到就是谁的,好吃。”
“一共六块糕,你已经吃了四块了,还抢我的?”说完作势要去捏外甥的小r_ou_脸蛋。
郑六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舅甥俩为了一块绿豆糕打闹个不休。
这时,突然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尉缇只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扯,马上跳将起来大喊:“我的玉佩!”
大伙都循声看来,只见刚才还缩在角落里喝水的落魄书生,手里还拽着兀自晃d_àng的玉佩,脚下抹油般地飞也似地往官道上跑去。
郑六早在郎君出声的时候如离弦箭般冲了出去,说也奇怪,那书生看着文文弱弱的,跑得却奇快。
“有小贼!抓贼啊!”应天赐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这下一伙人都跟着他和尉缇追了过去。
大约撵了一里地,方才看到郑六追到那个贼,将他按倒在黄泥地里。好在地面白天早被r.ì头晒干了,那书生只蹭了满头满脸土尘。
尉缇怜他到底是个读书人,怕是有什么苦衷,这般按在地上到底失礼,便咳嗽了两声,道:“郑六,放他坐起来问话。”
郑六听言便放松了对书生的钳制,书生打个滚坐了起来,背靠着一株大树,也不管围观路人指指点点,还拍了拍身上的土,张大一双桃花眼等着尉缇问话。
“我问你,为何要抢我的玉佩?”尉缇好声好气地问。
“没钱付茶钱,所以抢了。”书生回答得理直气壮。
尉缇倒被他的无赖样子气笑了:“没钱也不能抢啊。你当我傻子不成?为一碗茶钱就抢我玉佩,抢走了直接逃跑,何曾见你有一丝付茶钱的打算?”
“就是就是。”应天赐也附和道,“我们刚坐下来你就盯着舅舅看半天了,还说不是贪他这块玉佩。”
“是,小生是看中这位郎君的玉佩了。”书生见被拆穿,也不羞愧,摸摸后脑勺直接承认了。
“我这玉佩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你为何要朝我下手?”尉缇有些好奇地追问。在座还有一队商人,腰间佩戴的金镶玉什么的可比自己腰间挂的这个毫无雕饰平淡无奇的圆圆玉璧好多了。
“觉得眼熟,想要辨认……”书生语焉不详地嘟囔着。
尉缇见他那理所应当的无赖相,也懒得和他扯皮,于是便说:“我也懒与你计较,你的茶钱我也替你付了,希望你好自为之,r.ì后不要再行这强抢偷窃这事。郑六,我们走。”
说完便一手牵着应天赐,带着郑六往路边摊铺折返了。
围上来的路人本也是看热闹的,见再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也就一哄而散。
人群散尽后,那书生方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黄土,又揉了揉摔疼的胳膊,对着尉缇远去的背影笑着自言自语起来:“这个小郎君……还真有趣。”
休整完毕,郑六问了店家此处离五陵原还有多远,得知摆渡过了渭河还有二里路,装了点酒水干粮便上路了。
牛车行得慢,到五陵原不成问题,但到了五陵原上往茂陵去还有一段路程,郑六不识路,怕天黑赶不到目的地。
五陵原位于渭河北岸,东西横亘越八十里,汉代帝王的陵墓沿着战国时秦国开凿的郑国渠一字排开,从东自西分别为景帝yá-ng陵、高祖长陵、惠帝安陵、元帝渭陵、平帝康陵、成帝延陵、昭帝平陵、武帝茂陵。其中武帝茂陵位于最西。
郑六一收缰绳,牛车在路当中停住。
“郎君,后面有人跟踪。”
尉缇跳下车,对着后面空d_àngd_àng的大路喊:“谁?快出来!”
只见路边灌木丛抖动几下,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发髻凌乱,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两侧,鼻翼上还沾着未擦干净的黄土,沾了汗水,在脸上抹得都是,很是狼狈,只有一双眼睛还亮晶晶乌溜溜地转个不停,可不就是午间那小贼书生。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尉缇皱眉。
“哪里,只是顺路顺路而已。”书生连忙摆手撇清。
“你也要去茂陵?”应天赐小孩心x_ing,先问了出来。
“正是正是。”书生忙不迭地点头,“即是顺路,可否搭小生一程?”
“我们去茂陵是有要事。你好端端地去茂陵干什么?”应天赐将两只小胳膊j_iao替抱在胸前问道。
书生挠了挠脑袋,答曰:“祭祖。”
尉缇笑道:“这位兄台莫不是诓我?你两手空空,既无香烛又无酒水,拿什么祭祖?”
书生也不狡辩,只说:“心诚则灵。”
尉缇见他走得一头汗,脚上的鞋子因为走得急将断未断,心里先起了怜悯之意,便说:“你去那渠里取水洗洗干净,我带你一程。”
“多谢这位小公子。”书生说完便往郑国渠跑去。
不一会儿,书生洗干净脸走了过来,尉缇第一次仔细端详对方的容貌,只见他肌肤白皙、目若晨星,仔细看时,却也是不输自家大哥的翩翩公子一名,竟叫人看出几分亲切感来,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似的,只是眉宇间那股不羁散漫的气质,却是挥散不去了。
“车里空间狭小,我和外甥占了,只好委屈兄台和家仆并肩而坐。”尉缇说完,牵着小外甥的手钻进了车厢,这人虽然长得极好,但行为古怪,尉缇下意识地想回避和他多做接触。
那书生也毫不在乎,拍拍屁股就在郑六隔壁坐下,大言不惭地说:“那小生就尽地主之谊,来为诸位指路。”
郑六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抽搐了一下。他心中对这个怪书生是颇为提防的,虽然一开始在路边摊时没觉得这个书生有多少危险,但是牛车虽然行进速度不快,一个书生居然能一路徒步跟过来还不跟丢,显然不是寻常书生所为。若不是从小习惯依着小少爷的脾x_ing行事,他真想开口反对带这个问题人物上路。
“你说你去茂陵祭祖,可是姓刘?”应天赐好奇的小脑袋倏地从帘子里钻了出来。
“非也非也,在下姓季。”
“敢问季兄大名,小弟一路上也好称呼。”这下连尉缇耐不住好奇心掀起了帘子询问。
“小郎君可以唤我季子。”
“季子?”尉缇反复了几遍,笑道,“可是孔子孟子老子庄子那种?季兄不方便告诉我名字可以直说,何必拿我打趣?”
书生眨了眨眼睛,神色郑重地说:“在下姓季,单名一个子字,字嘛,太麻烦,不高兴取。”尉缇呆了一下:“那我还是称你为季兄吧。”
季子笑道:“叫我季阿兄也成,听着喜欢。”
郑六瞪了他一眼,内心骂道:自来熟,不要脸。
走了一路,红r.ì已经沉落平原地面,只有满天云霞还未散尽,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仿佛三彩釉砖上烧制的大朵牡丹。
枯藤上栖息着几只白鹭,看到有人过来便扑棱棱地飞走了。
适才牛车已经过延陵,下一处应该是平陵,可是原野中雾霭四起,夜色苍茫,昔r.ì“五陵裘马自轻肥”,在这夜色中,却有一股亘古洪荒的寂寥之感。多少皇族权贵、英雄豪杰,都化作这五陵原上一抔黄土。
夜渐深沉,即便是豪宅大院,也只得几盏灯笼的微光,影影绰绰掩盖在树影里,风一吹便时隐时现,仿佛鬼蜮魅影。
尉缇将一盏灯笼挂在车厢顶上,橘黄色的温暖光晕照亮了牛车周围一丈之地,头顶是一弯朦朦胧胧的青峨月,周遭万点星光洒落人间。
季子裹紧了尉缇借他披上的披风,喝了一口郑六随身酒囊里携带的米酒暖暖身子,扯开嗓唱了起来,却是一曲李太白的《忆秦娥》: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yá-ng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季子的嗓音很好听,不同于尉缇轻亮的少年嗓音,低沉中带着股絮语低诉的味道,此时在微凉的夜风中飘d_àng开来,大有凄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