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拧开莲蓬花洒,羽人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影影绰绰,燕归人撑起手肘,背脊靠在床头,眯起了眼,半晌没有说话。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短信界面。上面有一条写着“希望我不来,能让你明白你的想法”,燕归人想了想,按下回复: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
羽人出来时,燕归人已经不在了。他失落地坐在床上,摇了摇头。把局面带到这么尴尬的地步,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做得出来 。他跟个游魂似的走到客厅,发现燕归人的西装落在沙发上。
想起方才燕归人说过的,他鬼使神差伸进衣袋里去,掏出了一个盒子。j.īng_美的包装,鲜红色的装饰,是戒指。
他像摸着了洪水猛兽,蓦地将它扔到一边。盒子在沙发里滚了一圈,掉到地上继续滚,最后还是滚回了他的脚边。满室残留的还是先前的场面,疯狂的,痴愚的,连自己的叫声也仍在空气里辗转。
羽人就这样呆立了很久。
接着,他接到了燕归人的电话。
他先淡道:“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燕归人的语气好似比他更冷,听那种颠簸声,应该还没回到家。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两点。羽人有点担心道:“你可以在我这睡一晚。”
“哼。”燕归人失笑,“你可以一直这么诚实,那该多好。”
羽人没有说话。
燕归人忽然低声道:“打开看看好么?”
羽人沉默道:“我知道你即将求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燕归人过了半天才答,“我现在还在你家外面,你不看,我不会走。”
“你!”瞪着地上的盒子,羽人的视线能直接将它穿出一个洞来。他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气恼道:“你疯了么,大冬天的。”
燕归人打定了主意不理他。没有挂断的信号那端,只有些许虫鸣声。
羽人踌躇了片刻,这才万般不情愿地打开那盒子。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燕归人要给这最后一击,无非是让他的心思永无见天之r.ì。他闭了闭眼,由着鼻子泛酸,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一枚戒指。
银色的,边上有着细致的花纹,很漂亮。
饶是羽人自己,也为它心中一动。燕归人对感情的细腻,是无人能及的,他的体贴和用心,却都用在了别人身上。
燕归人道:“感受呢?”
羽人开口,语气有点哽咽,“我很期待你们订婚的那一天。”
在外面站着的燕归人抬头看了一眼整栋楼唯一没关灯的那一层,单手塞进裤兜里,单手拿着手机,贴近耳朵。那边清冷的声音大概是这一刻唯一的一道温暖,让他即使有点生气,却还是微微一笑。
他看着地面上被自己踩出实在感的影子,道:“我其实给她看过一次了,就和现在你一样。她拿到戒指很高兴,她对它爱不释手,来来回回地看。”
“嗯。”羽人的回答很快。
燕归人笑道:“但你知道她后面说了什么?她说,那不是她的尺寸。她说,让你记住的那双手,并不属于我,那到底是谁的尺寸。”
羽人闻言,怔忡地盯着盒子里的戒指。
燕归人还在说着,“我说我很迟钝,在我心里没有什么爱不爱,只有陪伴,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她听了之后,让我再确定一下,究竟想和谁在一起。”
羽人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刚好吻合,没有一点突兀。他想起刚才的身体纠缠,燕归人从无意识到有意识,一直紧紧扣着他的手。
夜深人静,只有风声凄凉。突然没有回音的信号那端,就连呼吸也听不到。燕归人苦笑了一下,将手机挂了。
也许人的一生就是这么奇怪,你想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上天却不会如你意,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让你抉择,而往往还没有真正抉择好,就不得不迎来结果。他用自己来寻找答案,才得以打碎那个人的防御和伪装。
真如那句话说的,人算不如天算。
在灯光下,羽人站在楼梯口,身上只披了件浴袍。燕归人看了摇摇头,走过去将他抱住,揽入怀里。两个男人好像都被自己感动到了,最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又放开。
羽人注视着他,道:“进去吧。”
“好。”
(完)
☆、关键词:他好可爱
要看一个人的善良,不只看他的外在,还有内在。有些看上去很清冷的人,却能够吸引小孩子。他明明满脸苦闷,却会在投入时藏着小小的不好意思。
此时此刻的羽人非獍,正处于这种境地。他本和燕归人约好回去落下孤灯看看,谁知在半途遇着了意外。他路过一家书院,书院建立在偏僻的镇郊,面积却不小。
教书先生本还在兢兢业业地对着《论语》念,教尺被他拿在手里颇有为人师表的严厉范。但最近,镇上的人都在传,有一两位武功特别好的人,经常流连于市集。
小孩子们一听,那种对英雄的向往之情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止。坐在露天的空地上听课是极为开心的,头顶就是灿烂的太yá-ng,放眼一望四周还有金色的农田。
现在正值七月丰收季节,不管是哪里都是硕果累累。教书先生的心思早飞到田野边上,卷起裤腿手Cào镰刀收割稻谷,因此,稍微分神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六七岁的孩子们全从长凳上蹦了起来,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往外跑。原来豁然开朗的那端,稳当当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袭白衣,衣襟和袖边点点绿意,尾端还有流苏飞扬。他的上裳被微风掀起,下裳却仍是乖巧地好好贴着。他腰后系着的已是空刀鞘,从鞘里出来的武器被他攥在手里,显然还沐浴在战意下未消。
再一看,他跟前已倒了不少人。
他正是因为见着这些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徘徊在外才停下脚步,了解到远处是书院,便很快知道他们跟人贩子脱不了干系。尤其是,他才迈入林里,那些人就按耐不住,齐齐地向他扑来,无非就是担心他会带来什么威胁。
不过,他们只要遇上对方,就注定迎来了结局。
燕归人在落下孤灯等了半天没等着羽人,很快就踱了出来。他将孤问枪扛在肩上,绕了一圈,一走动,那模样不仅气定神闲,还颇有江湖人的洒脱。
一路下来听到不少打斗声,刀光剑影仿佛都能从树林的这一头穿透到那一头。燕归人再走前一点,就见羽人长身而立,习惯x_ing地侧着身体,跟前围了不少人。
虽燕归人时常和正道中人合作站在最前方把关,如今他却动也不动。他倚在一旁树下,躲得合理,不会有人发现他,他可以从头看到尾。
羽人已开口,淡淡的语气全是笃定,“你们,想打那些小孩子的主意。”
他说的是陈述句,显然没必要再听对方的回答。那些人也没指望和这个男人坐下来慢慢谈。听过镇上有人提及,最近来了两个武功特别好的人,都在后怕着会不会就是对方。
他们咳嗽道:“你让开,我们可以择道而行。”
羽人扬起脸,优越的身高让他居高临下地将这些人环视了一遍,“前方没有出路,这里只有我,你们打败我,就能逃出去。”
羽人的一本正经等不到反驳,没有人在这样自信的气场下找着一丝丝空隙。他的一对眸子深沉,轻皱的眉头没有刻意收敛杀气,以至于连他身后的刀鞘也泛起了冷光。
看着这样的他,燕归人移不开视线。
他们并肩作战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他知道如何配合羽人,如何将他俩的刀戟默契发挥到最佳,更知道羽人的弱点在哪里。即使不是联手,他们也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站在敌我的立场,彼此对上。
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目睹属于对方的战场,还是头一遭。
羽人只要一动,脑后的发带就会肆意地窜动。
冗长的乌丝好似泼上了墨,随着他手起刀落,该躺的人躺了,他仍是那样连气都不喘。他甚至只用了刀柄,那些忍耐着苦痛唉声叹气的嚎叫就响彻在耳边。
按理说,这一刻燕归人就该出去了。
只分别两柱香,要不是燕归人先走了一步,也不至于他们分道走向落下孤灯。现在,燕归人更是生出了“一r.ì不见如隔三秋”的想法,虽然这种心情完全无关紧要。但凡羽人一听,都要揶揄他的。
燕归人刚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又驻了步。
有一群小孩子,全跑向了羽人。
原地站着的羽人还没转过身,这就被一惊,不太自然地抿起唇。不足十岁的小团子,有男有女,个个都活泼可爱,也只齐到羽人腰侧左右。被一道又一道仰望的视线击中,羽人不知怎地也跟着变得柔软。
他默不作声地向前了几步,是为了将那些地上躺着的人丢出视野。如今他抬起头就能见着书院,也见着了站在一块大石前显然郁闷不已的教书先生。
羽人对他道:“是你的学生?你们不是在上课么?”
“那是因为看到你在打架,我们都追来了。”其中一个眨着亮晶晶的眼,扯着他的袖子,“你为我们赶跑了坏蛋是不是?”
“这……”羽人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他踌躇了片刻,蹲下身。见他的身高和大家相等了,小孩子们更是一拥而上,抱他手臂的有,抱他肩膀的有,抱他脖子的有。
可怜羽人,现在就跟挂了全身的挂件似的,只要走上一步,都会摇晃来摇晃去。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