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再加上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青石台阶打滑,裳衫走得很小心,脚程自然慢了不少。行至半山腰处,天色已晚,来不及赶下山的两人却在下山途中见到了难得一见的“圣灯”。
夜幕降临后,在上清宫附近的圣灯亭内可见山中光亮点点,闪烁飘荡,初始时只有三、五盏,忽生忽灭,随着时间渐渐地推移,他们眼前的“圣灯”成百上千,山谷一时之间灿若星汉。
灯火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饱读诗书的二人也不知道这是怎样形成的,只是听过些许传说,随即看得入迷了,停下脚步忘记了赶路。
裳衫侧过头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明灭的“圣灯”照亮了殷扉遗的侧脸,殷扉遗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得更加的美好,鲜明得像天上的明星,让人不忍触碰。在这样的情况下,藏在心中的话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似的,不受控制的想往外冲。
“殷扉遗……”裳衫像是怕打破了这种美好似的,轻轻的开口道。
“怎么?不叫我大哥了吗?”殷扉遗轻笑,缓缓的转过身来,优美得宛如一幅水墨铺就而成的画卷。
“我……我……”裳衫一口气提不上来,“喜欢”那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
“怎么了?”殷扉遗看着裳衫的表情不太正常,以为是先前淋雨风寒了,随即伸手放在了他额头上,却没料到裳衫如临大敌似的跳开了。殷扉遗举起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呃,我不是有意的。”裳衫反应过来后,低下头看着靴子道歉,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殷扉遗道,“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那你就现在说吧!”
“没关系,我不急,你先说。”殷扉遗一脸悠闲让裳衫激动了起来,那句磨叽了一个下午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说出后他却立刻后悔了,裳衫不敢抬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不顾一切说了出来,完全没有预料到说出去的后果。本以为殷扉遗会嘲笑他,可是当他鼓起勇气抬头时,迎接他的是一个炽烈的怀抱。
裳衫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抱住了殷扉遗的后背。
殷扉遗把下巴放在裳衫的头上,许久才开口:“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啊?”
“心悦君兮君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只是这一句话,都以嫌太长太长,可是终究是等到了。
他说,心悦君兮君不知。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幸福来得太突然,裳衫觉得眼前的这些事物都是这么的不真实,幻灭不定的“圣灯”,雾气弥漫的树林,灿烂耀眼的繁星,以及眼前这个被他抱在怀里的人。
“你不介意我是男子吗?”
“你是有多笨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有时候我都在反思,是不是我把你养坏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笨?”殷扉遗笑着开口,声音变得悠长渺远,“我们爱上一个人多么不容易,为什么还要受到性别的约束呢?对我来说,既然爱上了,是男是女都不再重要。”
裳衫不再说话,只是把头深深的深深的埋在殷扉遗的怀里,殷扉遗怀里还是有一股他所熟悉的龙涎香。咦?等等,照这个情况开来,明明就是殷扉遗先对他说的。
“喂,你赖皮!明明就该你先说的!”想起来裳衫裳衫才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望着眼前衣冠似雪的人抱怨。
“什么?”
“明明就该你先说喜欢我,然后我才说的,你这个骗子。”裳衫不依,举起拳头就砸了过去。别看裳衫软软绵绵吃饭也吃不下几两的人,力气还是远远大于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的,殷扉遗被他这下砸得不轻,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脆弱的道,“你是要谋杀夫君吗?”
裳衫被“夫君”这两个字给吓到了,表情立马惊悚了起来。
“谁先说谁后说又有什么区别呢?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都倾心于对方。”殷扉遗掰过裳衫道,然后再捏捏他的脸蛋,“走了,下山吧!”
一路下山,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想要赶回成都已经不可能了。朦胧中有两个大红灯笼在路边闪烁着,两人只好在就近的客栈住下。
爬了一整天的山,裳衫是疲劳极了,早早就睡下了,倒是殷扉遗,狭长的凤眼在暗色的夜中闪烁着。今晚月亮很大,如白玉盘似的挂在半空中,冷清的光辉洒了一地。一片乌云飘来,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突然,随着乌云而来的是一个黑衣人,他如一片枯叶般飘落在殷扉遗面前,低低的开口:“主人,事情都办妥了。”
“嗯。”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乌云,月光再次笼罩大地,殷扉遗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第二天当他们到达成都后,殷扉遗说有事要办,让裳衫一定乖乖的呆在客栈,听到裳衫的保证后就出门了。至于裳衫……他会这么乖的呆在客栈才有鬼!
他本来是心情极好的在街上闲逛的,丞相祠堂锦官城,此处依旧柏森森。可是当他在街角处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手上举着白布条上面写着“卜”字时,就不能那么的淡定了。这就是那个当初骗了他一块玉的陈半仙,不是说去云游了吗?现在这么巧就在蜀中遇上了?那边,陈半仙也看到了裳衫,遂举着那张布条一步一步从闹市中踱了过来。